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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看沤田,晚归,大雨,中途雨止,月白,衣服皆湿。贫贱之分当然也。
静坐独处不难,居广居、应天下为难。
事往往急便坏了。
胡文定公云:“世事当如行云流水,随所遇而安可也。”
毋以妄想戕真心,客气伤元气。
请看风急天寒夜,谁是当门定脚人。
看史数日,愈觉收敛为至要。
人生须自重。
闲卧新斋,西日明窗意思好。道理平铺在,着些意不得。
彼以悭吝狡伪之心待我,吾以正大光明之体待之。
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七十二岁方知此味,信乎希贤之不易也。
夜静卧阁上,深悟静虚动直之旨,但动时工夫尤不易。程子云:“五伦多少不尽分处。”至哉言也。
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午后看《陆宣公集》及《遗书》,一亲圣贤之言,则心便一。但得此身粗安,顷刻不可离也。
憩亭子看收菜,卧久,见静中意思,此涵养工夫也。
夜卧阁中,思朱子云“闲散不是真乐”,因悟程子云“人于天地间,并无窒碍处,大小咸快活”,乃真乐也。勉旃,勉旃!
无时无处不是工夫。
年老厌烦,非理也。朱子云:“一日未死,一日要是当。”
于事厌倦,皆无诚。
虽万变之纷纭,而应之各有定理。
文敬胡敬斋先生居仁
胡居仁,字叔心,饶之余干人也。学者称为敬斋先生。弱冠时,奋志圣贤之学,往游康斋吴先生之门,遂绝意科举,筑室于梅溪山中,事亲讲学之外,不干人事。久之欲广闻见,适闽,历浙,入金陵,从彭蠡而返,所至访求问学之士。归而与乡人娄一斋、罗一峰、张东白为会于弋阳之龟峰,余干之应天寺。提学李龄、钟城相继请主白鹿书院,诸生又请讲学贵溪桐源书院。淮王闻之,请讲《易》于其府。王欲梓其诗文,先生辞曰:“尚需稍进。”先生严毅清苦,左绳右矩,每日必立课程,详书得失以自考。虽器物之微,区别精审,没齿不乱。父病,尝粪以验其深浅。兄出则近候于门,有疾则躬调药饮。执亲之丧,水浆不入,柴毁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室。动依古礼,不从流俗卜兆。为里人所厄,不得已讼之,墨衰而入公门,人咸笑之。家世为农,至先生而窭甚,鹑衣脱粟,萧然有自得之色,曰:“以仁义润身,以牙签润屋,足矣。”成化甲辰三月十二日卒,年五十一。万历乙酉从祀孔庙。
先生一生得力于敬,故其持守可观。周翠渠曰:“君学之所至兮,虽浅深予有未知。观君学之所向兮,得正路抑又何疑。倘岁月之少延兮,必日跻乎远大。痛寿命之弗永兮,若深造而未艾。”此定案也。其以有主言静中之涵养,尤为学者津梁。然斯言也,即白沙所谓“静中养出端倪,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宜其同门冥契。而先生必欲议白沙为禅,一编之中,三致意焉。盖先生近于狷,白沙近于狂,不必以此而疑彼也。
先生之辨释氏尤力,谓其“想象道理,所见非真”,又谓“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此皆不足以服释氏之心。释氏固未尝无真见,其心死之而后活,制之而后灵,所谓“真空即妙有”也,弥近理而大乱真者,皆不在此。盖大化流行,不舍昼夜,无有止息,此自其变者而观之,气也。消息盈虚,春之后必夏,秋之后必冬,人不转而为物,物不转而为人,草不移而为木,木不移而为草,万古如斯,此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理也。在人亦然,其变者,喜怒哀乐已发未发、一动一静循环无端者,心也。其不变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梏之反覆、萌蘖发见者,性也。儒者之道,从至变之中以得其不变者,而后心与理一。释氏但见流行之体变化不测,故以知觉运动为性,作用见性,其所谓不生不灭者,即其至变者也。层层扫除,不留一法,天地万物之变化,即吾之变化,而至变中之不变者无所事之矣。是故理无不善,气则交感错综,参差不齐,而清浊偏正生焉。性无不善,心则动静感应,不一其端,而真妄杂焉。释氏既以至变为体,自不得不随流鼓荡,其猖狂妄行,亦自然之理也。当其静坐枯槁,一切降伏,原非为存心养性也,不过欲求见此流行之体耳。见既真见,儒者谓其所见非真,只得形似,所以遏之而愈张其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