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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章氏弹尽援绝,乃率残兵,冲出重围,退往营口。此役也为中日战事中第一恶战,日本军人,至今称之。虽败犹荣,可谓有价值矣,按宋庆倾诈嫉媚,于此役屡屡退却,乃及身显荣,身死犹得忠勤之谥。章氏为国力战如此,及退而归田,乃至无以为生。今秋,皖绅公呈皖抚奏请赏食全俸,始蒙朝廷存恤。专制国之纲纪,即在赏罚得当,赏罚一失,未有不解纽而立败者。又按章氏其后复官登州镇,德兵占胶澳时,章氏又请死战。时李秉衡为鲁抚,不发弹药,而又劾其退缩,朝旨则不许其开炮,章氏因而气愤成疾。甲午之役,聂士成初隶叶志超。先是热河朝阳有匪乱,聂、叶共往平,聂功至高,而为叶所冒,叶遂居聂上,为其所累,相率俱败于牙山,叶获罪。聂乃以偏师千人扼守摩天岭,扞蔽盛京,日军屡犯之,俱为所击退,盛京得保无恙。及和议成后,聂乃奉命练一军,聂因参用德国兵制,召募精壮,日日训练之,躬与士卒同食饮卧起。
预知东三省将有战祸于其间,特率兵躬履其地,详绘地形,至析至备,欲一旦为国效力也。岁戊戌,余访聂氏于军中,见其军屹若长城,壁垒精严,聂问可以任一战否,余曰:“此正庄生所谓木鸡,国之桢干也。”聂亦厚自期许,欲以一战雪国耻,振国徽。庚子春初,北方义和团勃起,所过焚掠,聂氏时官天津镇,发兵讨之,一击而败。拳匪走散,转集于京师,结连宫庭。端、刚遂构聂,降旨严斥,聂奉旨扼腕叹息,谓其下曰:
“吾无死所矣。”有劝其避往保定者,聂喟然曰:“死吾分也,特患不得其名,且举吾数年辛苦所成之精锐,误供凶暴,投诸一烬,为可惜耳。今国衅既开,天津首当冲,以吾奉命镇兹土,吾目未瞑,必伸吾职,不许外兵履斯土。然充吾力,讵足以拒八国联军乎?吾死必矣。特如斯以死,吾其终不瞑也。”斯时内扼于端、刚,外迫于裕禄,聂氏穷无所之。五月十八日,大沽失守后,聂前军驻守紫竹林,日师首至,聂军一举而败之,死者累累。他国联军继进,聂与苦战累日,以一当百,杀伤过当。联军知聂军不易胜也,乃破公法用绿气炮攻之。
聂知无幸,先一日诫所部曰:“惟吾先自蹈死,汝曹退守他所,或能稍完吾精锐,备他时国家一用,无俱从也。”明日,张阵复战,聂氏独身扼守一桥,联军来攻,力斫数十人,忽一榴弹飞至,聂氏并其骑俱化灰烬死。事至惨烈,殆过于所谓三忠者远甚。顾今日三忠犹有表彰之者,独此叱咤风云,孤忠殉国之良将,讵可等于虫沙乎?是则表扬之谊,固吾人后死者之责也。
清季某公,尚论晚明人物之盛,并举当世人材可比拟者,曾举聂比黄得功,由今思之,殆不谬也。呜呼!聂氏用非其时,以死伸职,岳岳良将,而为奸回所断送,其死至可痛惜。顾当吾国挫败之余,乃忽有此不可侮之一军,巍然与列强搏战,使列强知我国人终不可侮,而少生其戒惧(按:当时西人述及聂军之强矫任战,莫不惶然变色,沪上诸西报可按覆也),则其功施于国,亦至大矣,此又吾人所宜知也。按兵者,危苦之事,非享幸福之民所乐为。凡其民之生事薄者,其兵之名额转多,日本固其例也。以吾民质朴勤勉,百折不挠之恒性,实宜于兵。当今之世,尤应发挥斯旨,但使得良将为之帅,吾敢断言吾国之兵,将强于天下,是在能者勉力为之耳。故稍述淮军三将,以风励吾国人。
岳威信兵法岳威信公征青海,行至崇山,见野兽群奔曰:“此前途有放卡贼,蓐食速驱。”
果擒百余人。自此探信贼断,敌不及备,大军直抵其帐,敌众仓皇惊溃,丹津衣番妇衣遁,降者数万。自出师至北,前后仅十余日,古来用兵塞外,未有如此神速者。
阿文成兵法阿文成征金川,一日安营已定,忽传令迁移,诸将以天晚力阻,公随发令箭云:违者立斩。合营虽从之,而不免怨诽。
迨昏夜大雨,前此营基,水深丈余,几为漂没,咸诧为神奇。公曰:“我有何异术,特见群蚁移穴,知地热将雨耳。”
按文成此举,不难于先见,而难于实言。
稍有权术者,必又以为遁甲奇门矣。健儿虽莽,肯受吾绐?
海兰察之将略乾隆朝名将,以超勇公海兰察为冠,边功战略,炳。旗常,无待述矣。其行军实由天授,有为自古名将所未尝到者。自结发从戎,每临阵,微服率数十骑绕出贼后,知何处有暇可蹈,辄冲入贼队,左右疾射,使其阵乱,而我兵乘之。又能望云气决贼势之盛衰、此战之胜负;察山川脉络,知安营汲水之宜;听地窖,识贼马之多寡;验马矢,料敌去之远近。
即仓猝间手弹弓弦,亦能预测利钝。以故进必歼敌,退亦全师,操纵神奇,不可殚述(按:
望气之说,屡见史策古名将皆能之,北齐时斛律金行兵,用匈奴法,望尘知马步多少,嗅地知军远近。超勇蒙古人,或得秘传,不知今尚有传者否)。魏氏《圣武记》称天生海公,以成就福康安之功名(按:福康安以椒房贵戚得专阃,军略非其所长,所谓因人成事者也)。
阿桂之将略阿文成公立功绝域,将材相业,冠绝一朝。相传公在行营,每军务倥偬,帐中独坐,饮酒吸淡巴菰,秉烛竟夜,或拍案大呼,或砉然长啸,拔剑起舞,则次日必有奇谋。尤善拔擢人材,每散僚卒伍,一二语即知其器识,辄登荐牍,故人乐为用。
尝识兴奎于军校,奇其状貌,令攻某塞,即日授副将。海超勇权奇自负,同时无一当其意,独服公驱使,辱骂惟命,遇他帅虽礼下之,不乐为用。文成洵不愧名将矣。
罗壮勇少时逸事罗壮勇公思举初征白莲教,后平永州苗,为嘉、道两朝赫然名大将。籍四川之东乡,少亡赖,数行窃,令捕之,杖毙弃诸野,中夜而苏,匍匐至一老妪家,周之。乃改行投身军营,骁勇冠绝侪辈,遂历保至专阃,封子爵。当赵金龙之乱,罗受命与总督卢公坤往乎之,贼已困将擒矣。时清宣宗以尚书宗室禧恩来督军,未至,诸公议待禧至,罗曰:“围久师怠,贼必遁,糜帑可惜。”遂违众一战歼贼且尽。禧公为亲信重臣,督抚以下皆降屈为礼,怒罗之不待也,盛气陵之。罗不为屈,且面折之曰:“诸公贵人多顾忌,罗思举一亡赖耳,受国厚恩至提督,惟以死报,不知其他。”禧甚怒而无如之何。罗每对人言生平作贼事不少讳,并请文人历叙其事,洵奇男子也(按:魏氏《圣武记》
云:“思举忠孝人也。
其始军中莫知所自来,及为副将,自檄川、陕、湖北各州县,销积案数十,云所捕剧贼罗某,今已为宣力,其母复株连,世始知其前事。”与此少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