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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如枉法干君,何以为天下平也。”上大怒,命侍卫反接公赴市曹,与金文淳同置于法。公施然长笑,惟曰:“臣负朝廷之恩而已。”后上悔悟,命近臣驰骑并金赦之。公施然叩谢如常时。市曹万目共睹曰:“此真司寇也。”次日,上即命公入上书房,传导诸皇子曰:“盛安尚不畏朕,况诸皇子乎!”真师保之妙选也。
洪承畴有功汉族周同谷《霜猿集》:“松山战骨未全枯,再建功名佩虎符。
终是风沙容易老,白头南渡又南都。”此讽洪承畴之背明归清也。洪功成归里,称觞林下,坐客如云,乃有朗诵烈皇帝祭文,以代祝嘏之词者,此其隽快,不在渔阳三弄之下。当辽阳兵败,洪氏生降之日,微特宫廷不知,亦举朝所不敢信者也。及江南克捷,洪以内院大臣出抚江宁,始知其尚在人间。石斋起义,事败,逮至江宁。见洪,佯责之曰:“若岂洪承畴耶?洪大将军为国捐躯,天子且赐祭九坛矣。若等从北方来,独不见穹然道左之御碑,而今冒其名耶?”是时洪汗簌簌下,不能仰视。
考洪以万历丙辰释褐。时满洲天命帝方有众一旅,崛强于三韩以北,蛟龙初起,而佐命元勋,偏在南朝。当满汉一家之日,洪承畴密室造请,竟建以汉人养旗人,不令旗人营生计之策。从此满汉分居,汉人得安其农工商贾之业,二百七十年来,免受其扰。虽出租税以养之,犹有利焉。此则洪承畴之有功于汉族,抑若善于补过者也。驯至八旗之人,一物不知,仰恃汉人,犹婴儿之于乳母。民军一起,数月之间而亡其族矣,盖彼早已亡于洪氏矣。
博尔奔察之诡谏乾隆帝待臣下,极为严厉,然有时加以狎谑,以联上下之情。有内大臣博尔奔察侍上最久,善嬉谑。辛未春,扈从南巡,至镇江口,上放烟火,有被烟熏嗽者。博笑曰:“此乃素被黄烟所熏怕者,故望而生畏也。”时黄文襄公督责过严,故公寓言之。又有较射而弓落地者,上震怒,公在旁曰:“此皆因引见故,昨日射箭良多,以致臂痛不能引弓也。”上乃释然。又上一日较射多不中,侯人皆畏惧,时修髯人至,公望而笑曰:“汪都统之弟至矣。”汪都统札尔故修髯如戟,上抚掌大笑。
上尝行窄巷,有步军校积石为山于其厅侧者,上望而问之,公骤马奏此步兵花园也,上大笑。又上书“福”字,公立于侧,上笑谓曰:“汝亦识此中佳否?”公应声曰:“知之,上所书‘福’字,黑且亮也。”上大笑,其谲谏皆若此者,亦东方朔、简雍之流也。
李恭勤公逸事清代名臣中其以赀郎进者,以李敏达公卫,李恭勤公世杰为最。敏达逸事,具详于前。恭勤公贵州黔西州人,少入赀为江南某司巡检。乾隆南巡,公司船跳木,时雨后泥滑,上登舟时,偶失足,公遽起扶之,督抚恐,缚公请命。上笑曰:
“微员中有如此忠爱者。”命立擢知州。
后官至四川、江南总督,以廉能称职。
乾隆帝屡欲以为阁臣。有尼之者,言公不由科目,例不可官内阁,乃中止。公督川时,蜀中自金川用兵以来,府库空竭。又承福文襄王积奢侈后,征调赋敛无艺,州郡皆疲敝。公设厉禁,凡府州县无事不复入成都郡,即以公事来者,不过数日。
不得畜音乐,侈宴会,不得饰舆马衣服,朝珠之香楠犀碧,蟒服之刻丝顾绣者,皆有禁。公官总督数年,未尝宴一客。成都将军新莅任,公思不为置酒则缺情,置酒则破禁,遂乘其家口抵任时,馈一蒸豚,一烧羊,使标下武弁婉告曰:“本欲屈入署,适闻眷属至,谨以此佐家宴。”属吏于布政使以下,亦未始具一饭。
元日则先饬厨为毕罗十数斛,有下属谒见,公遣人告曰:“知君等劳苦,盍饷以食?”遂设食饷之。
毕,公然后出坐堂皇受礼毕,即令府厅州县等递谒司道府厅礼。毕,告曰:“元日俗例上司属员虽不接见,亦必肩舆到门,道有远近,必日昃始归,徒苦慊从无益也。况若曹亦有父母妻子,岁首例得给假,诸君何不早归,令若曹亦放假半日乎!”属员皆应曰:“诺。”于是元日虚文始革。其风趣也如此。及督两江时,福文襄王征台湾,檄调各督抚府库饷银,他人无不应命,惟公力持不与,曰:“不见部文征拨,誓不敢发此饷,有亏朝廷之府库也。”福亦无如之何。其严厉又如此。
方望溪记姜西溟遗言余为童子,闻海内治古文者数人,而慈溪姜西溟其一焉。壬申至京师,西溟不介而过余,总其文屑讨论,曰:“惟子知此。吾自度尚有不止于是者,以溺于科举之学,东西奔迫,不能尽其才,今悔而无及也。”时西溟长余以倍而又过焉,而交余若侪辈。其后丙子同客天津,将别之前夕,抚余背而叹曰:“吾老矣!会见不可以期,吾自少常恐为文苑传中人,而蹉跎至今。子他日志吾墓,可录者独三事耳:吾始至京师,明氏之子成德,延至其家,甚忠敬。一日进曰:‘吾父信我不若信吾家某人,先生一与为礼,所欲无不可得者。’吾怒而斥曰:‘始吾以子为佳公子,今得子矣。’即日卷书装遂与绝。昆山徐司冠健庵,吾故交也。
能进退天下士,平生故人,并退就弟子之例,独吾与为兄弟称。其子某作楼成,饮吾以落之。曰:‘家君云:名此必海内第一流。故以属先生。’吾笑曰:‘是东乡,可名东楼。’健庵闻而憾焉。
常熟翁司寇宝林,亦吾故交也。每乞吾文,曰:
‘吾名不见子集中,是吾恨也。’及翁以攻汤司空斌,骤迁据其位,吾发愤为文,谓:“古者辅教太子有太傅、少傅之官,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太子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谕之。
今詹事有正贰,即古太傅、少傅之遗也。翁君之贰詹事,其正实惟睢州汤公,公治身当官立朝,斩然有法度,吾知翁君必能审谕汤公之德行,以导太子矣。’翁见之抚然长跽而谢曰:‘某知罪矣,然愿子勿出也。’吾越日刊而布之,翁用此相操尤急,此吾所以困至今也。”时西溟年七十余,始举于京兆。又逾年成进士,适翁去位。
长洲韩公。荐于上,得上甲,己卯主顺天乡试,以目昏不能视,为同官所欺,挂吏议,遂发愤死刑部狱中。西溟之治古文也,其名不若同时数子之盛,而气体之雅正实过之,至不能尽其才,则所自知者审矣。平生以列《文苑传》为恐,而末路乃重负污累,然罪由他人,人皆谅焉。而发愤以死,亦可谓隘狷而知耻者矣。西溟之死也,其家人未尝以志铭属余,而余困踬流离,与其家不通问者,计数已十有九年。姑传其语,俾众白于其本志之所蓄云。
岳钟琪纪成斌冤狱岳威信公佩抚大将军印入觐时,命提督纪公成斌权其篆。会准夷入寇,掳马驼万余,纪不时奏,乃为总督查郎阿所发,遂褫岳公爵,斩纪于营。然据当时遗闻,与清史所载,颇有出入,兹录之以示此狱之真相也。岳之入朝也,纪以满人强劲,因以驼马命副参领查廪领卒万人驱牧,廪性懦葸,畏边地寒,因以马驼付偏裨,以五十人放牧而已。率众避寒山谷间,日置酒高会,挟娼妓以为乐。会夷入寇,偏裨报廪,廪笑曰:“鼠盗之辈,不久自散。”因按兵不往,及马驼被掳,廪闻信乃先弃军去。过曹总兵垒,呼曹救之。曹性卞急,因率兵往,为其所败,单骑而奔。赖樊提督建率本标卒追之,转战七昼夜,始却其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