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其词踌躇满志,真有视死如归之乐。伯福为人,勇于自任,虑一事,发一言,千人非笑,不顾也。通州张季直赠诗中有句云:“坐阅飞腾吾已倦,禁当非笑子能雄。商量旧学成新语,慷慨君恩有父风。”可以为伯福写照。
同光枢臣之消长同光之际,当国枢臣,分数时代。同治初元,为文祥、沈桂芬时代。时大乱初平,疮痍未复,正可改革政体,以固国本。文祥虽不学无术,犹知引沈桂芬自助,实为汉人掌握政权嚆矢。故李鸿章、翁同和亦联袂而起,时封疆大吏,汉人居半。即枢要之地,实力亦渐加增。同治中叶,宇内得以少安者,职是故也。
光绪初,变为孙毓汶、徐用仪时代。然孙名为汉人,实仰满人鼻息,尤与李莲英狼狈为奸。
徐用仪则唯唯诺诺,听孙指挥。十年至二十年高阳、常熟又携手入,然高阳守有余而才不足,常熟极思振作,而掣于西后之肘,亦不能大展其长,且触满人之忌,故收场尤落寞。二十年后,则刚毅、荣禄时代,纯为满人猿臂伸张之日。继之者弈。、世续、那桐沆瀣一气,固守藩篱,如瞿鸿机、徐世昌、林绍年皆在弈之下。如张之洞等,虽权力稍增,而为日无多,不能发展矣。
百文敏轶事百文敏菊溪总制两江时,阅兵江西。赣抚某中丞初与之宴,百严厉威肃,竟日无言,自中丞以下,莫不震慑。
次日再宴,演剧。有优伶名荷官者,旧在京师,色艺冠伦,为百所昵,是日承值,百见之色动,顾问:“汝非荷官耶?何以至是?
年稍长矣,无怪老夫之鬓皤也。”荷官因跪进至膝,作捋其须状曰:“太师不老。”
盖依院本貂蝉语,百大喜,为之引满三爵,曰:“尔可谓‘荷老尚余擎雨盖’,老夫可谓‘菊残犹有傲霜枝’矣”。荷官叩谢。
是日四座尽欢,核阅营政,亦少举刻,不知此承值者适然而然耶?抑中丞预储以待耶?预储以待,则与江南主之待陶谷,文潞公之待何剡,王铁之待韩璜等事绝类。丁卯,百以两粤开府乞病内用,入都时,或谒之于道次,百蹙然曰:“吾以刑部尚书用,汉员为金兰畦光悌,其人张汤郅都也,吾不与衡,如民命何?”客曰:“昔径山示童子案云:‘汝进一步则死,退一步则亡,作么生?’童子曰:‘吾旁行一步何妨?’”百颔之者再。
陛见时,乃力陈病尚未痊,乞闲散自效,遂改总宪。庚午以两江节钺底定李家楼漫口,合龙后,至龙王庙行礼竣,僚属以至卒徒,均叩谢且贺。百忽一例遵跪,众大骇曰:“卑职与小的曷敢?”百喟然曰:“当在坝上时,何所分大人、卑职、老爷、小的也,惊涛一刷,贵贱同流,诸君不顾身命为朝廷事,皆吾好朋友。”指帽上红顶曰:“永矢此心,诸公毕可戴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均崩角,至有泣不能起者。
百晚节颇有墨名,然于练能任事,亦满大员中之能臣也。
施青天施漕帅世纶有权术,任京兆尹时,金吾帅托公和诺,以宠幸冠一时,轿前常拥八驺,施遇诸涂,乃拱立道旁,长揖以俟之。托惊骇下轿问之,施忽厉声曰:
“国制非王公不设骝马,吾以为诸王至此,拱立以俟,孰意其为汝也?”欲立劾之,托谢之乃已。俗呼曰“施青天”云。
施世纶政绩清代循吏,为庸俗妇孺所最称道者,莫如施世纶。院曲盲词,盛演唱其政绩者,盖由小说中刻有施公案一书,比公为宋之包孝肃,明之海忠介,故俗口流传,至今不泯也。按公当官实廉强,能恤下。
初知江南泰州,值淮安下河被水,诏遣两大臣莅州督堤工,从者驿骚闾里,公白其不法者治之。湖广兵变,援剿官兵过境,沿途攘夺,公具刍粮以应,而令人各持一梃列而待,有犯者治之,兵皆敛手去。守扬州江宁,所至民怀,以父忧去(按公为靖海候琅次子)。乞留者万人,不得请,乃人投一文钱建双亭于府衙前,名“一文亭”。累迁督漕运,奉命勘陕西灾,全陕积储多虚耗,而西安凤翔为甚。将具疏,总督鄂海以公子知会宁也,微词要挟,公笑曰:“吾自入官,身且不顾,何有子?”卒劾之,鄂以失察罢。
公平生得力在“不侮鳏寡,不畏强御”二语。盖二百余年茅檐妇孺之口,不尽无凭也。
洪承畴母洪经略入都后,其太夫人犹在也。自闽迎入京,太夫人见经略,大怒骂,以杖击之,数其不死之罪,曰:“汝迎我来,将使我为旗下老婢耶?我打汝死,为天下除害。”经略疾走得免。
沈百五明末,崇明有沈百五者,名廷扬,号五梅,家甚富,曾遇洪承畴于客舍。是时洪年十二三,相貌不凡。沈以为非常人,见其穷困,延之至家,并延其父为西席,即课承畴,故承畴感德,尝呼沈为伯父。后承畴已贵,适山东、河南流贼横行,淮河粮运辄阻,当事者咸束手,于是洪荐百五。
百五乃尽散家财,不请帑藏,运米数千艘,由海道送京。思陵召见,授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加光禄寺卿。不数年,承畴已降清朝,百五独不肯,脱身走海,尚图结援,为清兵所获,洪往谕降。百五故作不识认曰:“吾眼已瞎,汝为谁?”洪曰:“小侄承畴也,伯父岂忘之耶?”百五大呼曰:“洪公受国厚恩,殉节久矣,尔何人斯?欲陷我于不义乎!”乃揪洪衣襟,大批其颊。洪笑曰:“钟鼎山林,各有天性,不可强也。”
遂被执,至于江宁,戮淮清桥下。妾张氏,收其尸,尽鬻衣装,葬之虎丘东麓,庐墓二十年而死。初,百五结援时,有死士五百人,沈死后,哭声震天,一时同殉,殆有惨于齐之田横云。
吴留村吴留村名兴祚,字伯成,其先本浙之山阴人。中顺治五年进士,时年十七。
其明年,即选江西萍乡县知县。迁山西大宁县知县,升山东沂州府知府。以事镌级,左补江南无锡县者十三年。政通人和,士民感戴。忽有奸人持制府札,立取库金三千两,吴疑之,诘以数语。其人伏罪,乃告之曰:“尔等是极聪明人,故能作此伎俩,若落他人手,立斩矣。虽然,看汝状貌,尚有出息。”乃畀以百金,纵之去。后数年,闽寇日炽,吴解饷由海道至厦门,忽逢盗劫,已而尽还之。盗过船叩头谢罪曰:“公,大恩人也。”询之,即向所持札取库金者。由是其人献密计为内应,将以报吴,时闽浙总督为姚公启圣,与吴同乡,商所以灭寇之法。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