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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设“咸肉庄”者,通常有男女两人同恶相济。一为鸨母,一为“鸨头”,鸨母经营于内,头招呼于外。作头的,大都是探警、流氓头目、帮会首领居多,他们是咸肉庄的保护者,非如此不能立足于娼界。鸨母则是些广交游、善辞令、工吹拍的角色,她们每每衣着华丽,珠饰满头,不知者以为是大家宅眷,因此得以周旋于中下层社会各宅眷中间,畅行无阻。始则以阿姐阿妹相称,假作亲热;继则穿房入室,往来频繁;然后则大施其拉拢手段,今日看戏,明日游园,大凡马车费,西餐费,一切游资,一概由她包办。这样就渐渐混熟了。从此,二日一聚,三日一约,叉麻将,打扑克,你来我往,日益亲密。乘间,引来一班色狼。老鸨以风情动其欲,黄白摇其心的伎俩,使得那些良家女眷不知不觉地上其圈套,老鸨则从中大收其利:一是“拉马”,又叫“做媒”.比如,某嫖客垂涎某妇,苦干不得到手,乃清鸨妇为之引诱,答应事成之后,偿以媒金数十或数百元不等。
二是“门庄货”.比如某嫖客愿出钱若干,欲得一美而艳的良家女眷为一宵之欢,鸨妇立即至各家逐一唤来,任择其一。择定后,夜度资由鸨母与卖淫者分成。
其三是“借房间”.体面人家妇女与嫖客幽会,上客栈则既关脸面又怕失事,于是每每相约上咸肉庄,男女分前后门出入,既可避人耳目,时间又自由灵活,每次仅需破费房间费一二元,即可得苟合之乐。所以,在此间出入的妇女,良家居多。且有小家女子,未出嫁已频频来此,起初大都由鸨妇勾引,瞒过父母,后来渐习惯于作此神女生涯。
咸肉庄吸引嫖客的一个独特之处,在于不仅为野鸳鸯秘密会合提供场所,且能代嫖客“办货”.入此门者,如没有所约之人,可以托鸨妇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以满足其肉欲。咸肉庄每雇用一两个半老徐娘或幼年女儿作为房中招待,嫖客一到,即邀坐房中,鸨妇也忙来周旋。若是第一次光顾者,即询问有无目的物。如答以“没有”,则鸨妇即以买办自居,嫖客亦可讲明自己的要求。鸨妇便向其素相来往的各“货栈”提取“货物”.嫖客则在应邀前来的女眷中挑选其中意者,如不合意,须给以一定数额的车费遣其自去;如合意,则留下,只须报以银币三枚即可,由老鸨跟卖身者分成,这便是第一次交易的办法。
第一次交易后,若二人情投意合,就会订为老主顾,嗣后继续往来。可托老鸨为中间人,议定价格,约定日期,一般以每星期的次数来订价,永远以该处为交易所。
也有不定价格、不订日期的,随时令鸨妇代邀一人,酬报按第一次成交的标准。这个办法,卖淫者不甚欢迎,因为不是长久交易,容易“割尾放生”.卖主最欢迎的交易方式,则是不论定价格,只约定日期。每次只须酬老鸨以房间使用费,余则归卖主所有。卖主对于嫖客,可大灌其迷魂汤,说什么“两人如一人,不必在金钱上计较”,却要嫖客购置衣饰、钻戒、金镯之类,所费十倍百倍于论定价格。这是卖主的一种媚人之术,表面上是体恤嫖客,为其节省经费,实际上大施其敲竹杠手段。
咸肉庄最令人心惊的黑幕,则在于按顾客的指定,多方诱惑白璧无瑕的少女,使之失足落水,而老鸨则坐收其费。如有嫖客对意中人屡试勾引手段而不能得逞,或因门第高不易入手,只须对咸肉庄主告以意中人形象、地址,并给以“交际费”,又许事成之后酬以重金,则不论名门闺秀或小家碧玉,鸨妇必能按图索骥,施展其诱惑手段,最后竟大都成功。其奸诈狡狯,比起《水浒传》中为西门庆和潘金莲撮合的王婆来,毫不逊色。
旧社会初到上海的人,若干每日晚餐以后,漫步于东新桥和郑家木桥之间,就会听到马路两旁不断有人呼叫:“阿要房间!阿要房间!”不知内情的人以为是小客栈招徕住客的喊声,实际上是为荡子淫妇们“拉皮条”.上海滩上有一种“淌白野鸡”,便是专以小客栈为卖淫场所的。
这些小客栈一般有楼上楼下两层,楼下设铺10来张,小似猪栏,每床仅供一人睡,名叫“高铺”、“搁铺”.一宿只需七八十文,一般是小本经纪、无业流氓到此投宿。投宿前须先付房钱,次日晨9时即促令起身,毫不客气。因为此项客铺,不过是小客栈营业上的表面形式,其经营重点,却在二楼密室。其中铺陈清洁雅致,专供男女幽欢。嫖客淫娃或同时到,或先后至,由栈伙引入密室,送便桶,备热水,把门轻轻掩上。或一二小时,或三四点钟,或自宵达旦,待云消雨散,男女始散,栈伙殷勤相送,嘱君再来。
法租界有周记小客栈,则别开生面。周有一妻,徐娘半老,颇具丰韵。
有女方二八妙龄,杏脸桃腮,姿色动人,成了小客栈招揽主顾的标志。许多好色之徒,争投此栈问津。店伙如见单身客来,一登楼,便问:意中人在哪里?客人如答:没有,请店家代为物色一人,价钱稍贵一点,也不计较。店伙就会应声而出,先与周妻商量。周妻盛妆而往,如果嫖客满意,生意即便做成,夜合资为二枚大洋。嫖客如不满意,就把女儿招来,媚态百出,宛转动人,嫖客无不醉心倾倒,索价比其母亲高出一倍。嫖客有幸亲其芳泽,神魂飞荡,前度刘郎,无不重来。因而该栈生意发达,压倒诸栈。
当然,像这种以妻女招待嫖客的小客栈,毕竟是少数,一般营业则是代客物色野鸡。有一外乡人初至上海,傍晚偶过郑家木桥,闻呼“阿要房间”之声,贸然投宿,刚坐定,茶房满面堆笑问道:“今天天气严寒,客人独宿无伴,不嫌寂寞吗?”来客本是风月场中的行家,闻言会意,应道:“我也正嫌寂寞,但有什么办法呢?”茶房便附耳低语:“客人如有意,我当去叫一位’人家人‘来,面貌又俊俏,身材又苗条,一夜只须两块大洋。”来客一听“人家人”三字,淫心大动,略一点头,茶房便匆匆而去。片刻便叫来一艳妆美人,嫖客知是野鸡,不由分说,解衣就寝,不知东方之既白。
俗称住家野鸡。顾名思义,此类妓女的营业特点乃是住家卖淫。
她们每每轻妆淡抹,腰系长裙,经常在星明月朗的夜晚,踽踽独行,宛若良家女眷。有时在茶馆品茗,倚栏斜睨,妩媚动人。有时在剧场看戏,四顾流盼,卖弄风骚。如或有人迎着她的眼光看去,她必秋波送情,含笑相迎。如果迎上去与她交谈,则又作掩面含羞之态,转身而去,时而回眸一笑,意在诱人随之而去。及至其家,入其室,常常是珠帘微启,绛帐半垂,色色清幽,花香四溢,不知底细的人十之八九以为这是大家闺阀,哪里知道这等高雅去处,竟是卖淫的“私窝子”呢。
此时,住家野鸡对于上门嫖客的亲热举动往往是半迎半拒,并且声明:丈夫在轮船上做事,幸喜今日未回,或可一度良宵。嫖客喜不自胜,口袋里的钱当然不会吝啬了。这等野鸡,裤带上往往拴着数十个嫖客,今日你来,明日他往,他们彼此之间却各不相知。其独一无二的妙法,就是约日接客,挨次应酬。万一有时客与客竟不期而遇,也有办法,她必婉言声称:今日奴家丈夫刚刚回来,请改日再来。这样决不会发生事端。
住家野鸡虽没有上等妓院的排场,但所接嫖客,上中流社会居多。她们灌米汤、敲竹杠的手段,远胜于普通妓女。比如在梅毒盛行,嫖客对普通妓院望而生畏的时候,住家妓女就专学女学生装束,高髻革履,眼镜架于鼻梁,裙据掠于地面,手持皮包,臂挟书籍,在灯影星光之下步履轻盈,宛然一副女学生模样,干的却是招徕嫖客的勾当。还有的乔装成良家女眷,以欺远客。此辈均在二十一二岁,预先购买一个几个月的贫家小儿,冒充自己的孩子,她们外出兜揽生意时,自己在前面走,乳母抱小孩相随其后,陌生的嫖客很容易上其圈套。弄得梅毒染身,金钱飞去,方才醒悟,悔之已晚。
清末民初以后,有少数挂羊头卖狗肉的“名庵宝刹”,专供那班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贵介公子们游宴淫乐,成了变相的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