淴浴之后,各商号相谓,李某倒闭,非同诈骗,实出于迫不得已,所欠款项又不大,纵追控也无益,便乐得饶人。各自许其宽展期限,分期缴还,且为他介绍新的货主,以赞助其复兴商号。不久,李某又牌号高张了。逾年,又积欠各商号万余元。仍如上法,每号至多不过百元,又打算倒闭了。不过,此番却使出新花招。他先将苏帮货全部便宜售出,店内所存都是杭帮货。于是使人向苏帮各货主密报:李某行将倒闭,速去收取底货。苏帮人闻讯急至,李某故作惭惶之态说道:”出于不得已,行将歇业,向蒙厚爱,特先密告,聊以报答。“苏帮人遂将所存底货席卷一空。而后,李某公然宣布”淴浴“.杭帮人闻讯急至,见空空如也。李某道:”我遭不幸,实在对不起诸位。但歇业前未尝无底货,并且都是贵帮的。可惜你们不早来,均为捷足者全部搬走了。“杭帮人大怒,痛骂苏人无礼,便指控苏帮。两帮各执理由,诉讼不休。而苏帮人不但对李某无所憎恨,且感其密告之私情;杭帮人也不但对李某无所怨尤,且邀李某作证人。李某反倒成了第三者,两面讨好,逍遥法外。此为第二次”淴浴“.
不久,两帮讼息,而于李某均无恶感。且指望李某商号复兴,以便把债收回,于是怂恿其重理旧业。这样,李某第三次开张了。从此掮货如常,货主倍增,感情愈厚。逾年,又欠了万余元,仍然恪守每号不过百元的原则,乃将店屋前楼分租与人,承租者不是别人,乃是前面提到的同党徐某。二人同居,日夕密谋如何收拾最后之骗局。于是,徐某特投某保险公司,认保火险2万元。几个月后,徐某住房旁的小室内忽然起火,火势熊熊,霎时将徐某连同李某的房屋烧成焦土。保险公司前来查看,寻不出丝毫自焚作弊的迹象。只得照原保险数赔偿,徐某2万元到手了。而且,这把火利己兼利人。因为殃及李某的商店,不但店内存货,焚烧殆尽,而且所有簿据、招牌、图章、帐册,一概付之一炬。各货主闻讯,均来慰问,莫不同情其遭灾。至于其所欠货款,均以为货款不多,不忍乘灾索偿。此为第三次”淴浴“.
李某前后三次”淴浴“,第一次骗法最稳,第二次骗法最巧,第三次骗法最毒。共骗得资财3万余元。另外徐某骗得2万余元。而被骗者都以为李某是正人君子,可叹也夫!
民国时期,随着帝国主义势力入侵加剧,各国大大小小冒险家纷至沓来。他们空手而来,暴富而去,干尽了掠夺诈骗的勾当。
河北省迁安县太平寨有个太平金矿,最早是由河北省人李培春和王明元创办的,领有开采执照。但该矿蕴藏金矿很少,收益寥寥,实在没有什么经营价值。于是经人介绍,找到了两名白俄霍尔瓦特和马斯奈,两名白俄前往矿场进行了实际调查。为了使这两个外国人上圈套,李、王事先收购了10余两碎砂金,串通淘金人,把砂金掺入河砂内,当两个洋人到达现场时,淘金人装模作样地从河砂里取出砂金,两洋人信以为真,便答应入股合作。在商洽过程中,李、王二人骗取数千元,然后携款逃跑。霍尔瓦特和马斯奈接管该金矿后,很快发现毫无价值,方知自己受骗了。他们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转念一想,何不用同样手法再去骗人?此时,正有一位瑞士籍的商人李亚溥在天津开了一爿利华洋行,正在做着淘金梦。霍尔瓦特与马斯奈找到了李亚溥,煞有介事地向李保证,每月可得黄金若干斤。李果然上当,十分高兴地把太平金矿接兑过来,改名滦河金矿。又是充实人力,又是添置设备,准备大干一番,但干了二年多,一两黄金未得。至此,李也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上了当。
狡猾的李亚溥知道受骗了但还要在骗中牟利。他不动声色地仍然在表面上继续维持金矿的业务活动,找了个白俄人精心绘制了矿区地图,拍摄了许多矿场照片,又收购了砂金30两,装在美观的玻璃瓶中,标明”滦河金矿产品“,陈列于利华洋行,然后便利用这些材料向国内外大肆鼓吹,招募股本。李亚溥这一招,果然打动了某些财迷心窍的梦幻者,招来不少股金。这些股金都成了利华放款银行的周转金。到后来,滦河金矿终于不得不停办,但在利华银行的帐面上却添加了大笔大笔的收益。
报界骗子行骗,在民国时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大体有两条门径:一条门径是利用社会新闻来行骗。比如,旧上海洋场,每天奇事怪闻是不少的。像20年代初期阎瑞生和妓女黄莲英的故事,黄慧如小姐和汽车司机陆根荣主仆恋爱的故事,都曾轰动一时。其他如财产纠纷、妻妾艳闻、拐款潜逃等,都是社会新闻的原料。读者是会有兴趣、急于知道下文的,而当事人则最怕见报。于是,一些骗子主笔就可以大显身手了。大体是先写好一个新闻梗概,由一位记者去找到那位当事人,关切地说:”这是我报刚收到的新闻,不知是否准确,被我’扣‘了一下,请你过目,有没有可补充的?“自然,看的人满头大汗。于是讲条件,讨价还价,最后视其事体之大小,当事人家资之厚薄,拿出一笔钱来,少则数百,多达数千。特大”新闻“也有上万的,条件自然是”不见报“.像这样的事件几乎每日都有,收入是十分可观的。
此外,还有以奸徒恶棍为诈骗对象的。大凡奸徒皆恶言其奸,恶棍则讳道其恶。报界骗子乃利用这一点,每遇奸徒恶棍作恶为非,则必详加采访笔录。然后暗中使人把他们招至报馆,把新闻稿给他们看。佯言”有人投来,特向您核实“.奸徒恶棍必然请求不要登报。于是报界骗子乘机敲诈:”此稿已上了版面,如欲删去,必须重补一篇,重补需费时间,这就会影响到本报明日的出版了,可是事关本馆之信誉呀。再说誊写上版,均用药水,所费不小,实在难以删去。“必待当事人出钱若干,才允许不登,少则十数元,多则上百元。其他如官员收贿、奸徒敲诈,一旦被这些报界骗子得知,他们是断不能独享的。
报界骗子行骗的另一条门径则是以读者为行骗对象。民国五六年间,上海有一家”商务报“,专以欺骗读者为业。起初是编发说明书,盛称本报之佳,又分函全国绅商学界人士,劝其订阅全年报纸,并附”福利券“一张。券中有”等奖“字样,而于”等“字前面空一格。旁注:若以火烘券,于”等“字前现出”一“字者,即为一等奖。不可多得,得之者须以全年报费10元邮寄本社,本社除照发全年报纸外,附送金表一枚。一时受其愚弄者,不可胜数,原来大家都烘得一等奖券,争先恐后地把钱寄往报社。结果,谁也没有得到金表。该报社主任王某是个无赖,犹不以此为满足,又创设招考编辑之法,大登广告,声称有人投考被取者,第一、第二名保送日本大学学习新闻专科,费用由报社支付。第三名以下,为本社学习编辑,亦可得月薪数十元。于是全国失业之士,及少年学子慕报馆职业者,纷纷报考。投考者须先报名,缴报名费三元,不取者发还。两月之内,报名者达8000余人,王某遂坐得2万余元。及开试,用通信法邮寄试卷。榜发,第一、第二名实际上并无其人,其余均为备取,为”候补编辑“,既没有月俸,又不得收回报名费。众人渐悟其奸,纷纷投书指责,王某置之不答。公众更加愤怒,竟有人投书至商务印书馆大骂,商务印书馆不得已,登各报声明,商务报虽与本馆名称相似,但并非本馆分部云云。
自商务报王某开赠彩骗钱之先例以后,各报纷纷仿效。先是有家”沪报“以赠彩之法,使订数增至于余,收入9000余元。主笔开印刷所,置田园,居然小康。接踵而起者有”民魂报“、”小说日报“、”新共和报“、”民达报“、”大声报“等,但西洋景均被一一拆穿,报纸于是威信扫地了。
后来,有一些报界骗子,租小屋一间,挂”某某报“招牌一块,就算报馆成立。再向印刷所印日报数张,其新闻无非取材于各大报,因而费资甚少。印就之后,每张附以赠品彩券一张,专门寄往市外各机关、各商店。其章程仍为得一等奖者,交订阅一年之报费,赠金表一只。有人信以为真,持彩券专程往报馆领奖。该馆接待人员大为惊讶,原来此券专寄外埠,不寄本地,以防亲身领彩之时,无以对付。若由邮局领取,则可以不答了之。见有外埠人亲到,接待员只得说:”先订阅一年报纸再说。“领奖者道:”先拿金表来,再将一年报费奉上。“接待员则支吾道:”请先订报,至于金表,因向外洋批购,货尚未到,请迟几天来取。“于是,领奖者皆洞见其奸,谁还订报?皆讥讽斥责而去。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