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千“只能灵得从前那一半,要连未来也灵验,就非”隆“不可。因为”隆“可以发生两种作用,一是给对方目前以精神上的安慰,二是对其未来命运的预言与暗示,常会发生一种精神力量,影响对方的前途。所谓”隆“,并不是盲目赞美,而是结合对方各种主客观条件,对其前途作出适当的暗示并加以鼓励。这个”二世祖“,他读书不成,仕途无望;也没有胆量去投军就武;从事工商业恐怕连本钱也筹不出。如果你预言他将来可以成为大官巨贾,结果只有完全失败。但如果你叫他痛改前非,下气低头去谋个店员位置,勤俭地生活,他也许能办到。你要根据他的可能对他的前途作出暗示,你的预言才能灵验。所以,江湖骗子特别注重这个”隆“字,他们有一整套经验:如果是太平盛世,你就要多鼓励资质好、有条件的人去应科举试或从事工商业;如果是乱世,就要多鼓励够胆识、够豪爽的人从军就武,或是捞偏门(即承办烟赌,以及走私等)。这样做有百利而无一弊。你教一千人一万人这样做,说他们将来一定发迹,他们一定很高兴,就替你吹嘘,这是你目前的收益。如果其中有三五个人将来果真成了富商巨贾,即使不来重谢你,也会替你宣扬,夸你灵验。有这么儿个有权有势的人替你撑腰捧场,你就享受不尽了。至于那些捞不起的人,也不敢说你不灵,因为你替他相命时,早已埋伏了好几手,例如说看他们家山风水如何?祖宗阴德怎佯?等等。他们不发迹,只好怨自家风水不好,祖宗德薄。至于那些在战争中战死的人,更没有生口对证,还怕他说你不灵验!
许多江湖骗子,就是靠这样的伎俩欺骗世人、享名一生的。然而,如果说他们骗人只是靠这样的秘传百灵百验,那是吹牛。事实上,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精心设置许多骗局的。这里讲个小故事:有个浙江人丁某,在京城任职。年近50.未有子息。慑于夫人的威风,又不敢讨妾,然而望子之心颇切。一日,丁某宅旁来一相家,生意颇不冷落。丁某杂在人丛中观看,相者忽然抬头对他说:”君贵人相,早登科第了吧?“丁某奇其言中,不觉坐下。相者评述他的往事,如数家珍,丁某大为信服,就问起子息之事。相者踌躇道:”观君尊容,不应无嗣,又不易有嗣。“丁某性急起来,问其究竟能否有嗣。相者道:”依某部位出现红纹,在平常人,肯定是得子之象,您是贵人,反不敢决。“丁某益发感到奇怪,请其直言无讳。相者这才说道:”这条红纹,主外遇生子之兆。“丁某一笑而别,日夜玩味相者之言。他有个仆人,老婆颇有姿色,对丁某百般勾引,终成苟合。不久,仆妻告诉他怀孕了,丁某大喜,忙向仆人关说,愿给以重金,万万不要发作。从此,仆妇有何要求,丁某不敢稍拂。一日,小孩呱呱坠地,果是一男,丁某狂喜,暗给费用,让她赁屋另居。如此约一二年,仆夫妇所得,足有三四千金。谁知一日忽然远走高飞,且留下一封似嘲似骂的书信一纸,始知相者与仆人共同设此骗局。然而乌纱在顶,不敢追究,只好自认晦气。江湖骗子的伎俩,于此可见一斑。
商界骗子之行骗,自然离不开经商。有卖假货假药欺骗顾客的,有买空卖空欺骗货主的,有开假钱庄骗取存款的,有办假厂矿骗取投资的,个中黑幕,书不胜书。
这里先讲两个卖假货、假药的故事。
有个乡下人偶至上海,到城隍庙赶热闹。忽见一男子手持一镯,似黑非黑,似红非红,古意盎然,煞是可爱。乡人不知为何物,就站在那里看稀奇。不久,就有一人来问价钱,男子答要20元,那人摇头说,不值不值,至多10元。乡人大疑,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值这么多钱?那问价的人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此名琥珀镯,能治肝胃气痛,无论多年不治之症,或痛不可耐,只须以此镯剉未少许,和以陈酒饮服,无不立愈。此时,那个男子以琥珀镯吸灯芯,对那人说:先生请看,货色不是假的吧?那人道:我也知道货色是真的,只可惜价钱太贵了。说毕掉头而去。乡人心想,我也有胃痛病,既遇此物,不可当面错过。因问男子道:你至少需多少钱?男子答道:14元。乡人即倾囊予之,买镯而归。他的一个朋友看到了,告诉他:你受骗了!这镯哪里是琥珀?是松香做的!你如不信,用火一烧就可知道真假了。乡人果然将镯放到火上,一触即燃,须臾成灰。才知道自己确实受了一次骗。
再讲一事:有两人在街市热闹之处摆了一个药摊,如鹿角、虎骨、猴头之类无不具备。乘人多时捡起一块常人不识的树根或兽骨,对围观者说,这是无价之宝,其功能可治何种险症,每分可值银数两。今路过此地,以济人为怀,故廉价出售,明日即回。当时就有几名看客,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说:”我的父亲以前得某病已10余年,神药无效,到处找这种药没找到,请先生减半价,我就全买了,怎么样?“随即另有一客上前争道:”我也早就要买这种药了,你想一人独买吗?一定要与我平分才行。“先买者不许,二人相争不下,旁人劝解不听。卖药的人调解道:”你们二人不要争,我还留有家用货若干,今愿割爱出售。但一具共有10几两,须全售尽,我方肯卖。“那两个争着买药的人高兴地说:真的吗?取出来看看。卖药的取出药根一大段,购药者争相传观。两个争买药的人对众人说:”我们两人全买太多,不买可惜,诸位如需购买,可以分消,不致错过机会。“于是,那些见识少而又贪小利的人,争愿分消,顷刻售尽。原来那两个初来争购的,是售假药人同伙。这里讲的只不过是小商贩的行骗,是小脚色,小买卖。至于那些富商巨贾行骗,就远非这些小脚色可比了。有个姓丁的宁波人,其父以经营海味致富,积资三四万。丁某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却又不安现状,想寻找致富捷径。他看到上海有一种滑头富翁,开设大庄号骗取存款而成巨富,便思仿效。但又恐自己声望未着,社会上没有信用,谁肯来存款?思前想后乃得一法:先以家资三四万于上海福州路热闹之处购地建屋。屋成,门面上即挂上某某经租帐房的招牌,随即又秘密地将其抵押于外国银行,得款2万余。再东借西贷,凑足原数,复于闹市购地建屋,屋成复秘密抵押于外国银行。得款之后复购地,复建屋,复抵押,如是者四次。居然有市房无数,声势渲赫,信用日着。于是就在南市创设一汇划庄号,资本号称10万,局面宏大,汇兑灵捷,同业中调查他的家产,果有市房数百幢,贵重地皮数十亩,赫然一上海巨富。于是存款者络绎而至,同业各庄号都乐于与他往来。丁某借口做出口丝茶的生意,渐渐将现金汇往海外银行,总计约五六十万之巨。接着又安排他的妻子离沪它去。将近年关的时候,丁某忽然不见。过了两天,庄号宣告倒闭。各存款户及各庄号闻讯大惊,立即派人四处侦查,音讯全无。要拍卖他的产业,则早已抵押于外国银行了。始知全都中了丁某的圈套,但悔之莫及了。旧社会的商界,有一种人本身并无资本,而专靠介绍买卖,分得回扣,此种人即所谓掮客。由于这是一种买空卖空的营业,所以极易为骗子所利用。其中黑幕,令人咋舌。
上海有一个姓李的绸缎捐客,专与上海、苏州、杭州一带各绸缎帮来往,为之售货。他带着货样往各处招揽主顾,分取回扣,由于他所觅主顾、所售价格均较其他掮客为优,且每月交清货款不欠,各商号获利不少,更加相信其为人诚朴,各货主便特许他多带货出去陆续销售,陆续交款,他也因此而生意日盛。不久便在上海租屋数幢,安电灯电话,张挂字画,悬号牌,标号名,俨然一副大商号的气派。然而,信用既昭,胆子即大。从此渐渐欠下各商号的货款,积零成整,所欠达万余金。此时忽起风谣,说李某商号快”淴浴“(沪语倒闭)了。愈传愈烈,各货主不禁心生疑惧。然李某镇静如故,不久即将积欠款项通盘还清。谣言于是平息,各货主愈加叹服。
然而,李某果真是如此讲信用的人吗?非也。当其手握各店号万金之时,已存倒闭卷逃之心。他的一个同党、老于骗术的徐某告诫他说:”时候未到。你今日倒闭,明天就要饱尝吃官司之苦了。你虽然只欠很少几家庄号的款,但欠每庄号的债额却多至二三千金。债务一重,他们决不会轻轻放过你,势必提起诉讼,事情就要失败了。倒不如故意放出倒闭的谣风,而后公然全数偿清债务,以坚各商号之信心。这样我们的计划就可在它日收全功了!“李某听了他的话,才做出了那场欲擒故纵的把戏来。从此继续营业,掮货愈多,来往商号愈众。然而他抱定宗旨,每商号至多只欠七八十元,决不过百元之数。又过了一年多,合计所欠各商号之数已达七八千元。李某以为时机到了,于是宣布歇业,这便是第一次”淴浴“.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