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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同时期、不同地方的当局,对赌博态度不完全一样。有时有些地方当局公开提倡赌博;有时有些地方当局虽然口喊”禁赌“,但却是明禁暗护。民国赌风日炽,跟官吏们的鼓励、支持、庇护有关。官吏们为何采取这种于国于民有害的态度呢?因为赌博对他们来说,是一大财路。他们不仅可以借赌博筹饷,还可以借赌博索贿。要是真的禁起赌来,岂非自己断了自己的财路?
拿在西北独霸一方的马鸿逵(曾任昭武军帮统、师长、军长、绥西清乡总司令、十五路军剿匪总指挥、宁夏省主席)来说,他经常邀请其下属、幕僚中家底厚实者到他公馆中赌博。他对下属、幕僚谁能拿出多大赌资摸得很清楚。他点到谁,谁就不得不往,而且要带一笔巨款。非输到分文不剩,不得回家。有个秦某,在有”宁绥门户“之称的磴口县任税务局长,搜刮了很多钱财。马鸿逵知道他是”肉头户“,特找他来赌。一次,秦某在马公馆将所带2000元现洋赌光了,马鸿逵还不放他走。秦某只得借1000元再赌,很快又输光了。马鸿逵觉得这次油榨得差不多了,才放他出马公馆。马鸿逵的部下个个都清楚,凡进马公馆赌博,就是向”马老总“”进贡“.
20年代,安徽安庆一带的土皇帝马联甲经常在他的营务处长袁生杰家中(安庆小二郎巷)推牌九。每晚输赢都是几万元。入局者大半是各县知事和厘金局长,他们故意输给马联甲,把赌博作为行贿的一种巧妙方式。马联甲有次做生日,一群附炎趋势之徒借机孝敬,取悦主子。和县知事金保权,用黄金特制麻将牌一副,作为寿礼。他用自己的行动给自己的姓名作了注解:”金保权“,即用黄金行贿保权位。
旧时安庆的商人,尤其是钱业商人,常以请客为由,请地方官到家中赌博。或推牌九,或叉麻将,或摇摊。如昌祥钱庄、春祥钱庄等,都曾以这种方式结纳官府中人。那些官员一旦得了县知事、厘金局长等肥缺,到任后,即将公款存入跟他们关系最密切的钱庄,所得利息装入个人腰包。贪污款也存入钱庄,或由钱庄代为转移。
赌场要在地方上立脚生根,防止被捣掉,必须跟备有关方面搞好关系。
官吏、军警、地痞流氓,都必须一一打通关节,千万怠慢不得。
江苏无锡市在日伪占领时期,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大赌场,设在观前街(曾数度迁移)。该赌场规模宏大,设备富丽,职员多达数百人。帐房间钞票宛如山积,简直就像是一家生意兴隆的大银行。该赌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向各机关部队发放所谓”香烟费“(这真是挖空心思想出的名词)。县政府从科长到听差,警察局由局长到门岗,各部队的翻译、密探,马路上的白相朋友,等等,都统计周密,无一遗漏。名册厚厚一本,姓甚名谁,何处任何职,”香烟费“若干,全都记载详明。数目最低者每月1元,最高达数百元。有的派专人送致,有的须自行领取。赌场特辟三间大厅,排列10几张桌子,作为”香烟费“发放处。并指定10几名职员,每天在大厅分发”香烟费“.前往领钱的(当时社会上称作”领饷“),一天有数千人。县政府的职员照样跟地痞流氓挤在一起。只要有钱,也就顾不得体面了。领饷者每人持有赌场发给的卡片一张,正面注明姓名、地址、每日应领金额,背面是一张月历。领过几号的钱,就在几号上盖个章,就像现在的牛奶订户每天清晨到牛奶站拿牛奶划奶证一样。每天上午9时,大厅开门,各色人等把卡片放在桌上。10时开始呼名领钱。先到老先领,据说还秩序良好,没有争先恐后现象。”香烟费“起初一天一发,不久改为两天一发,最后定为五天一给。总计一天开支约在几万元以上(那时米价10几元一石)。你看,无锡的这家赌场,它的关系网多大多密,它的社会基础多广多深。
赌场开办久了,向赌场索要”香烟费“的机关、个人越来越多。尽管赌场进帐很大,也觉得渐渐承受不起。无锡的这家赌场,靠”香烟费“站住了脚,又因”香烟费“浩繁而倒了台。
那几千名领香烟费的人(主要是官府中人),谁希望赌场关门呢?
上海在沦陷时期,沪西一带的大赌场从6个迅速发展到21个,各赌场不仅在日本宪兵沪西分队领有执照,取得了日本宪兵的承认和保护,而且还到汪伪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登记注册。每月按照规定,根据各自资本、规模和营业额,向七十六号交纳”孝敬费“.七十六号负责赌场业务的是吴四宝,他派出手下特务,到各赌场”抱台脚“,即充当保镖。一则严防重庆国民党政府派遣的特工人员进行破坏活动,二则监督各赌场的营业情况,防止赌场少交”孝敬费“.各赌场老板因有日本宪兵、汪伪特务保护,故腰杆特硬,胆子特大,手段特狡诈。赌场天天用汽车接送赌徒,并免费供应西餐、茶点、鸦片。附设舞厅,还有舞女陪舞。鸦片、舞女、西餐、赌博,每样都是那么诱人。不仅上海一地的赌徒,而且沪宁、沪杭铁路沿线的赌徒,也被吸引到这些赌场,这些甘愿做亡国奴的人,沉溺赌窟,听任中华河山沦于敌手,听任中华儿女在日本铁蹄下呻吟。当时沪西赌风之盛,为上海建城以来所未有。赌场老板一个个大发横财,志满意得。七十六号的大小特务也将腰包塞得鼓鼓的。”孝敬费“在七十六号”劈霸“(分赃)时,处长级的头目每月可得500元,以下400、300、200元不等。丁默村、吴四宝等人当比处长级头目分得更多。
旧时成都地区赌场一般晚上营业,流氓、土匪、地主、商人等白天无所事事,就相约在某些公馆开设临时赌场,叫做”摆片“.赌场经常变动,一处公馆赌个把月或四五十天就换地方。这种流动赌场的负责人叫做”片官“.他们负责赌场招待(有上等饭菜和鸦片等),并垫钱放赌帐。片官还负责赌场安全。有片官在,赌徒就赖不了帐,军警就不会来抓赌。
赌客输了,第二天交现金四成,其余允许欠帐。再赌输,第二天再交四成现金。每次所输的钱都许可欠六成(中间赢了须还帐),到一次摆片结束,再算总帐。如付不清,可向片官请求拖欠一段时间,等卖了房产等再清偿债务。因片官放帐,钱少能赌,无钱也能赌,所以赌徒们都放开手脚大赌起来。片官是些什么人呢?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势力呢?原来他们大都是帮会头子,有的是一些旧军官。如广汉的侯少煊、向载明(绰号豌豆米儿),郸县的钟汉芳等,都是帮会头子,都当过片官。新都的李显之曾任团长,也当过片官。他们本人有相当的势力,又多与军政要人有勾结。根本用不着给军警送”包袱“(贿赂),军警也不敢过问他们。赌徒如在赌场发生争吵,自有片官的兄弟伙维持秩序。赌徒赖帐,片官便派兄弟伙去索要,不怕赌徒不给。片官要是不客气,就会派兄弟伙把赖帐的赌徒”毛了“(暗中收拾掉)。赌徒们知道轻重利害,他们是再也不敢赖帐的。
片官的责任是组织摆片,负责赌场安全等,其权利是向赢家和输家按5%抽头。扑克抽头按”朗“计算,20转为一个大朗。一个大朗,片官可抽头10几元。一副扑克,每天要打20个大朗,一共要抽头200多元。如同时有10副扑克在赌,那一天抽头就有2000元。一天开一二十桌是平常的事。除了奖赏兄弟伙,招待赌徒,赏给赌徒所雇车夫酒钱用去很少一点外,头钱绝大部分为片官所得。片官有势又有财。
四川地区因军阀、官吏、哥老会头子、恶霸地主、大小土匪参与赌博而赌风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