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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旧时每逢过年,上海总有一批人租借秘室,大开赌场,抽头渔利。这种勾当,叫做”挑头场“.其具体做法是:事先遍邀有名赌客,约定开赌日期。为笼络赌客,招徕生意,”挑头场“的场主还奉茶送酒,敬赌客如上宾。开赌之日,场主特备汽车、马车等交通工具,将赌客——迎至秘密赌室。场主首先开口:”今天请诸位帮帮兄弟的忙。幸得诸位光临,兄弟实深感激。且请哪位先掳几方(意即当上风)。“赌客中必有一人出而为上风。若推牌九,吃注(赢)10元,抽头5角;配出(输)者1元抽5分。这叫”进出头“,抽头都是5%.要是上风赢了,又须抽若干,叫作”护庄头“.而代为”戳角“(在赌桌旁帮助点钞、收付款)、供应茶水、递送毛巾等,还有一笔收入。每一名赌客,不论是赢是输,总须向场主支付费用,谓之”拆小头“.大约赢100元实得不过70元,另外30元被场主以各种名目所攫取。若是输100元,则须抽头5%,所以实际是输105元。1元钱在赌桌上进出20次,这一元钱就尽入头盆(场主存放头钱用)中。场主每天收入,一般数百元,多则一二千元。”挑头场“的营生,有时要从春节一直干到阴历三月底。民国时,上海除春节前后有秘密赌窟外,平日也到处都有。一处秘密赌博地点用过一二次后,即迁往他处。变动不已,出没无常,警方不易觉察。秘密赌窟的开办者,专喜物色富有者,找准对象,才肯下手。要掳就掳一大笔,小打小敲,是不屑为之的。有个姓潘的富家子,从外地到上海。住得久了,上海三教九流都熟悉。经友人介绍,潘某认识张某。张某自称是某买办之子。日子一长,两人深相投契。一天,张某拿出一只小方匣,对潘某说:”这个小方匣,是我发明的赌具,它用厚纸板制成,里面暗装弹簧四副,各夹着’天地人我‘四张牌中的一张。在纸匣两端紧捺,欲得之牌即应手而下。另在袋中装入跟纸匣里相同的四张牌。入局时伪装探囊取牌,罩入纸匣中,其实纸匣中牌并未取。匣旁用白纸一张写’天地人我‘四字,作下注用。若见’天地人‘牌上有重注,即捺纸匣两端,使’我‘牌出现于赌桌。此赌具操纵灵活,胜负在我。
我有一个朋友,是前清要人的孙子,家资丰厚,酷嗜赌博,十万八万不惜付诸一掷。若用这个赌具,巨款不难立得。可惜家中财政大权操于严父之手,我搞不到赌本,无法下注。“潘某听了,为之动心。将赌具拿过来,多次试验,无一失误。心中大喜。急问张某:”就是不知需要多少赌本才能去赌。“张某说:”如果想得到数万巨款,至少需准备1万元。“张某去后,潘某自忖,能赢三四万元,两人备可得一二万元,何乐而不为。但要赢钱,就要先筹1万元赌本。踌躇良久,决定窃取其父往来庄折。得手后,潘某带着钱急忙找到张某住处。张某说:”先要找好地方,再邀某公子登场同赌。“过了一两天,张某前来通知潘某:”今晚可开赌了。我再三邀请某公子,他已答应了。“张某去不多时,即有张某所派包车夫来迎潘某,潘某立即携带万元乘车前往。到了赌场,已有所谓某道尹、某少爷、某富商等六七人先到,某公子也在座。品茗片刻,张某即提议入局。因向某公子说:”鄙人发明一种新赌法,匣于中装’天地人我‘四牌,任人猜押。中者下1元赌注可赢2.8元。今有敝友潘,最喜这种赌博,平常万金出入毫不在念,今即请潘君坐庄,与诸君一战何如?“在场几人都表赞同。潘某即拿出赌具。各人团团围坐,随意下注。开盒三四次,潘某已赢2000余元。第五次,公子一人下注2000元,又遭失败。至第六次,公子怒曰:”下注有限制吗?“张某说:”没有,没有。只管下注好了。“公子便将钱包的一半倒了出来,押”人“牌一门。数一数,有7000多元。加上其他人下的注,合计1万元出头。”天“、”地“两牌虽有注,但数目很少。张某特别示意潘某小心在意。潘某抱笃定态度,以为上场以来一帆风顺,这次也不难手到成功。谁知一开匣,竟是一张”人“牌。潘某初以为眼花,没看清楚。待定神再看;三魂吓掉了两魂。而张某还对潘某怒目直视,深恨其疏忽。潘某呆若木鸡。公子等人喜不自胜,坐等潘某赔2.8倍钱。潘某已不能点钱,幸张某从旁帮忙。潘某共须赔2.8万元,除去前次盈余,还输2.4万元。将带来的1万元全部交出,尚少1.4万元。张故意问潘:”还带有现金吗?“潘某说:”我就带了这么些,请诸位明晚再来吧。“其他赌客散后,张某喋喋不休地责怪潘某:”你怎么这样糊涂,竟错开了’人‘牌。“潘某说:”不要再说了,明天去翻本。“第二天,潘某窃取庄折私提万元之事被其父察觉,否则还要一再上当。原来开赌之前,张某就跟某公子设计好圈套。第五次开匣后,潘某赢,来不及数钱,张某在一旁协助。张又帮助收匣藏牌,乘机将”人“、”我“两牌颠倒了位置。第六次众人均下重注于”人“牌,”天“、”地“两牌也有数百元小注。潘某见”我“牌无注,遂按机关,捺”我“牌下,不知早有人以”人“牌顶替”我“牌。故开出的恰恰是众人下重注的”人“牌。
寺庙本是礼佛之地,但流氓赌徒也钻进了有的寺庙,毒化了那里的空气,亵渎了佛教教义。杭州有一名不知从哪里来的”游方僧“,人称赌博魔王。他在杭州的寺庙中另辟密室,作为赌窟。为引诱更多的人到寺庙中赌博,特在上海设置”办事处“,招牌上写着”杭州三□竺院“.”办事处“尤喜招集不安于室的巨绅豪商家的姨太太等,往杭州以烧香为名,任情狂赌。输赢之数,动辄干元。姨太太们回上海后,她们的丈夫问起钱怎么用的,她们都推托说已施舍寺院,或作了水陆道场。该游方僧雇有流妓一人,20余岁,取名百媚,姿容俏丽,能操上海、杭州、苏州、宁波、广东五处方言。在赌场应酬灵活异常,人多呼为”和尚嫂“.该游方僧给百媚封了个”女总会总理“.以这个流妓作为钓饵,引诱上海、杭州、宁波等处一些不守佛教戒律的阔和尚,到赌窟中聚赌。游方僧以”倒脱靴“等种种手段将阔和尚们的钱包洗劫一空。富僧们明知落入陷阶,但因犯了赌、嫖两条,不敢到官府告发,只得自认晦气。以故该游方僧更加嚣张。
民国时期,成都的字号、银号,好些都设有秘密赌窟。如华兴街多益字号,南新街东升字号,春熙南段利丰银号,春熙北段西南银号等,都是日夜聚赌的赌场。有个旅长叫覃筱楼,1927年春节期间,在利丰银行当宝官推牌九,一夜之间输掉20几万元。当时步枪50元一支,20万元可卖4000支步枪。覃筱楼一夜所输的钱,如果买成步枪,可武装比一个旅还要多的部队。后覃筱楼从宜宾贩了几十船硫磺和很多鸦片,倒卖后赚了很多钱,才把赌帐还清。
那时成都的银行,有些专为赌博服务。各大银行都乐意放赌帐。一般放款利息为二分,放赌帐利息为三分,年利率30%,放赌帐比一般放款利息高出50%.
赌局抽头,收入之大可用”日进斗金“四字形容。有的人想争行夺市,取而代之;有的人则企图通过大闹赌场,分得一杯羹,因而便有”搅赌局“这种事。
清末至民国年间,天津有一种流氓叫”混混儿“,又叫”混星子“,官方称为”锅匪“,专喜搅赌局。有时是单枪匹马闯进赌场,平白无故破口大骂,扬言如赌局局头不将赌局让给他干几天,他就把赌局闹个天翻地覆。赌局局头亲自出面,连哄带吓,混混儿不吃这一套,仍吵闹不止。局头一声令下,打手们蜂拥而上,操起斧把乱打。混混儿立即躺倒在地,两手抱后脑,胳膊护住太阳穴,两条大腿并紧,侧身而卧。倒还要倒在门口,拦住去路。倒下后,口中还恶骂不止,为的是刺激赌局局头等人,好叫他们将自己痛打一顿。打够了,局头吩咐打手们住手。这时另有人来问明受伤的混混儿的姓名、住址,用门板将他抬回去治疗、养伤。按当时天津地方的规矩,赌局局头还要亲自登门探病,送钱送礼。痊愈后,赌局每天给予一两吊钱津贴。只要赌局开一天,就要给一天津贴,这叫”拿挂钱“,或叫”拿毛钿“.这是用送上门去挨打的方式搅赌局。
另有一种搅赌局的方式,讲起来叫人简直不敢相信。混混儿闯进赌场,到赌桌前操刀割下自己大腿上一块肉,作为押注。有的宝官二话不说,从自己大腿上割下一块三倍大的肉,作为赔注。如混混儿赌输了,宝官将混混儿的腿肉拎走,混混儿就占不到便宜。只好使出另一招,就是进行挑衅,有意招来毒打。有的赌局局头怕把事情搞大,赶快对混混儿赔笑说:”朋友,咱不过这个耍儿。“并吩咐手下:”快给这位朋友上药!“有人便拿来”药“——一把盐:敷在混混儿的伤口上。混混儿尽管疼痛难熬,也要装作不在话下。敷过了”药“,赌局劝解一番,答应每天支付津贴,混混儿才肯收场。混混儿送上门挨打,要让人打出个名堂来,方能得到赌局每天开给津贴的报偿。如打得不重,或打时忍不住哼了两声,混混儿就达不到目的,有时还要被奚落。
这就是赌棍和流氓相遇,演出的一幕丑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