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膝,第一句末字、第三句末字不得同声。诗得者:“朝关苦辛地,雪落远漫漫。含冰陷马足,杂雨练旗竿。”失者:“沙幕飞恒续,天山积转寒。无同乱郢曲,逐扇掩齐纨。”“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笔得者:“定州跨蹑夷阻,领袖蕃维。跱神岳以镇地,疏名川以连海。”“‘原隰龙鳞’,班颂何其陋;‘桑麻条畅’,潘赋不足言。”失者:“琼玉致美,不为池隍之用;桂椒信好,而非园林之饰。”“西郊不雨,弥回天眷;东作未理,即动皇情。”如是皆次第避之,不得以四句为断。若手笔得故犯,但四声中安平声者,益辞体有力。如云:“能短能长,既成章于云表;明吉明凶,亦引气于莲上。”
大韵,一韵以上,不得同于韵字。如以“新”字为韵,勿复用“邻”、“亲”等字。诗得者:“运阻衡言革,时泰玉阶平。”失者:“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笔得者:“播尽善之英声,起则天之雄响。百代钦其美德,万纪怀其至仁。”失者:“倾家败德,莫不由于骄奢;兴宗荣族,必也藉于高名。”凡手笔之式,不须同韵。或有时同韵者,皆是笔之逸气。如云:“握河沈璧,封山纪石。迈三五而不追,践八九之遥迹。”
小韵,二句内除本韵,若已有“梅”字,不得复用“开”、“来”字。诗得者:“功高履乘石,德厚赠昭华。”失者:“昊天降丰泽,百卉挺葳蕤。”若故叠韵,两字一处,于理得通。故谢脁诗云:“怅望南浦时,徙倚北梁步。”以笔准诗亦如此。笔得者:“西辞酆邑,南据江都。”失者:“西辞丰邑,东居洛都。”若故叠韵,理通亦尔。故徐陵《殊物诏》云:“五云暧曃,鳞宗所以效灵;六气氛氲,柔和所以高气。”
正纽,凡四声为一纽,如“壬”、“荏”、“衽”、“入”,诗二句内,已有“壬”字,则不得复有“荏”、“衽”、“入”等字。诗得者:“《离骚》咏宿莽。”失者:“旷野莽茫茫。”凡诸手笔,亦须避之。若犯此声,则龃龉不可读。得者:“藉甚岐嶷,播扬英誉。”失者:“永嘉播越,世道波澜。”
傍纽,双声是也。如诗二句内有“风”一字,则不得复有此等字。诗得者:“管声惊百鸟,衣香满一园。”失者:“壮哉帝王居,佳丽殊百城。”若故双声者,得有如此。故庾信诗云:“胡笳落泪曲,羌笛断肠歌。”笔得者:“六郡豪家,从来习马;五陵贵族,作性便弓。”失者:“历数已应,而《虞书》不以北面为陋;有命既彰,而周籍犹以服事为贤。”若故双声者,亦得有如此。如云:“鉴观上代,则天禄斯归;逖听前王,则历数攸在。”如是次第避之,不得以二句为断。
或云,若五字内已有“阿”字,不得复用“可”字。此于诗章,不为过病。但言语不净洁,读时有妨也。今言犯者,唯论异字。如其同字,此不言。言同字者,如云:“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大东小东”,“自南自北”等是也。
或云,凡用声,用平声最多。五言内非两则三,此其常也。亦得用一用四。若四,平声无居第四;若一,平声多在第二,此谓居其要也。犹如宫羽调音,相参而和。
又云,赋颂有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或至第六句相随同类韵者。如此文句,傥或有焉,但可时解镫耳,非是常式。五三文内,时一安之,亦无伤也。又,辞赋或有第四句与第八句而复韵者,并是丈夫措意,盈缩自由,笔势纵横,动合规矩。
制作之道,唯笔与文。文者,诗、赋、铭、颂、箴、赞、吊、诔等是也;笔者,诏、策、移、檄、章、奏、书、启等也。即而言之,韵者为文,非韵者为笔。文以两句而会,笔以四句而成。文系于韵,两句相会,取于谐合也;笔不取韵,四句而成,任于变通。故笔之四句,比文之二句,验之文笔,率皆如此也。体既不同,病时有异。其文之犯避,皆准于前。假令文有四言、六言、七言等,亦随其句字,准前勘其声病,足悟之矣。
其蜂腰,从五言内辨之,若字或少多,则无此病者也。笔有上尾、鹤膝、隔句上尾、踏发等四病,词人所常避也。其上尾、鹤膝,与前不殊。束皙表云:“薄冰凝池,非登庙之珍。”“池”与“珍”同平声,是其上尾也。左思《三都赋序》云:“魁梧长者,莫非其旧。风谣歌舞,各附其俗。”“者”与“舞”同上声,是鹤膝也。隔句上尾者,第二句末与第四句末同声也。如鲍照《河清颂序》云:“善谈天者,必征象于人;工言古者,必考绩于今。”“人”与“今”同声是也。但笔之四句,比文之二句。故虽隔句,犹称上尾。亦以次避,第四句不得与第六句同声,第六句不得与第八句同声也。踏发音废者,第四句末与第八句末同声也。如任孝恭书云:“昔钟仪恋楚,乐操南音。东平思汉,松柏西靡。仲尼去鲁,命曰迟迟。季后过丰,潸焉出涕。”“涕”与“靡”同声是也。凡笔家四句之末,要会之所归。若同声,有似踏而机发,故名踏发者也。若其间际有语隔之者,犯亦无损,谓上四句末,下四句初,有“既而”、“于是”、“斯皆”、“所以”、“是故”等语也。此等之病,并须避之。
其鹤膝,近代词人或有犯者。寻其所犯,多是平声,如温子升《寒陵山碑序》云:“并寂漠销沈,荒凉磨灭。言谈者空知其名,经过者不识其地。”又邢子才《高季式碑序》云:“杨氏八公,历两都而后盛;荀族十卿,终二晋而方贱。”又魏收《文宣谥议》云:“九野区分,四游定判。赋命所甄,义兼星象。”“沈”与“名”、“公”与“卿”、“分”与“甄”并同声,是笔鹤膝也。文人刘善经云:“笔之鹤膝,平声犯者,益文体有力。”岂其然乎?此可时复有之,不得以为常也。其双声叠韵,须以意节量。若同句有之,及居两句之际而相承者,则不可矣。同句有者,还依前注。其居两句际相承者,如任孝恭书云:“学非摩揣,谁合赵之连鸡。但生与忧偕,贫随岁积。”“鸡”与“偕”相承而同韵,是其类也。又徐陵《劝进表》云:“蚩尤三冢,宁谓严诛。”“诛”、“冢”相承,双声是也。
然声之不等,义各随焉。平声哀而安,上声厉而举,去声清而远,入声直而促。词人参用,体固不恒。请试论之:笔以四句为科,其内两句末并用平声,则言音流利,得靡丽矣。兼用上、去、入者,则文体动发,成宏壮矣。看徐、魏二作,足以知之。徐陵《定襄侯表》云:“鸿都写状,皆旌烈士之风;麟阁图形,咸纪诚臣之节。莫不轻死重气,效命酬恩。弃草莽者如归,膏平原者相袭。”上对第二句末“风”,第三句末“形”;下对第二句末“恩”,第三句末“归”,皆是平声。魏收《赤雀颂序》云:“苍精父天,铨与象立;黄神母地,辅政机修。灵图之迹鳞袭,天启之期翼布。乃有道之公器,为至人之大宝。”上对第二句末“立”,第三句末“地”;下对第二句末“布”,第三句末“器”,皆非平声是也。徐以靡丽摽名,魏以宏壮流称,观于斯文,亦其效也。又名之曰文,皆附之于韵。韵之字类,事甚区分。缉句成章,不可违越。若令义虽可取,韵弗相依,则犹举足而失路,弄掌而乖节矣。故作者先在定声,务谐于韵,文之病累,庶可免矣。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