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返回蒙古
我们在上面说过,成吉思汗于征服东伊兰之后启程返回蒙古(上第201页)。依照《元史》,并经《拉施特书》证明,他于鸡年(太祖二十年,乙酉)即1225
年的春天回到他的驻跸之地。《秘史》告诉我们,他在额儿的石,
即也儿的石河的沿岸过夏。《秘史》没有说明这是在那一年,只是紧接着说了一句:随后在鸡儿年秋回到上拉河旁边黑森林的斡耳朵。由此可以推测,
在也儿的石河的暂驻是在前一年的夏天,就是1224
年猴年,尽管书中并没有明载是这一年。巴托尔德就是这样做的。然而严格地说,也可以由此推测成吉思汗到达也儿的石是在1225年的夏天,而于同年,即1225
年的秋天到达土拉河。除去这个日期上的疑问以外,还有可憾之处,因为我们对于这位征服者的事迹,从离开河中(1223年)直到最后一次征伐唐兀(1226
年)的时候,我们几乎一无所知。由于后来他的继承人窝阔台认为他此时已经战胜了一切敌人,我们可以推想成吉思汗在这个时候,从事于待猎宴会,以蒙古人的方式休息自己,他早年生活是如此艰辛,现在他要补偿这个损失。萨囊彻辰的逸史说他返回故土之后有若干家庭事件烦心,无疑不足为据。
然而成吉思汗的敌人,远远没有全部解除武装。在中国,受命统率“左翼军”完成征服金国的任务的木华黎,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老朽的女真人从前保卫河北总是那样糟糕,现在为了救护他们最后退守之地河南,则证明坚强得多。七年之间(从1217
至1223年),木华黎事实上虽然大体上制服了这一省,但是费去极大气力,大部分地方常是取而复失,经过反复争夺。早在1217
年,木华黎初次占领了现今河北省南边的大名,但是未能守住这个地方,因为他于1220年还要再来征服这个地方。1218
年,木华黎从金人手中攻取,或无宁说是又一次攻取山西的都会太原以及平阳,1220年,攻取山东的都会,现在的济南。1222
年,我们看到陕西的旧都,西安府或长安,落在他的手里。1223
年,他从金人手里,用袭击方法重新占领重要防御据点博州(当时称为河中),此地在山西西南角黄河的肘腕之处,他就在这个时候积劳而车。实际上,斗争渐渐演成为无休止的围城战,金人还保有并且坚守着河南,他们的都城,就是现在的开封府或汴京,就在这里,抵抗一直继续至于1233
年。
耶律楚材
另一方面,河北、山西和山东的征服,对于成吉思汗来说,提出了新的问题。这些城市,集中了借大人口和物资,如何处理?还有许多耕种地,草原人到这些地方感觉很不习惯,应该如何处理?蒙古的将军们提议屠杀人民并把土地还原到草原的状态,替蒙古骑队造成最大便利,如果这样,草原地带将扩展直达黄河。我们曾见,公元四世纪,当匈人各部落以及成群的虎和狼占据这些地方时候,据《十六国春秋》的记载,这几乎已经是中国北方诸省的命运。
这种野蛮办法被一位契丹族的官员所阻止,他在北京失守时候被俘并归附于成吉思汗,成为很受重视和颇被听信的顾问,此人就是耶律楚材(生于1190年,卒于1244
年)。
根据中国历史的记载,耶律楚材被引见时候,成吉思汗对他所说的话,
充分表现出一种暖昧不明的同类感,这是斡难河的游牧人对于契丹人所怀抱的情感,他们彼此都属于蒙古种,而东胡种的女真人则是他们共同的世仇。他对耶律楚材说:“辽(中国称契丹王朝为辽)金世仇,朕已为你雪之。”
耶律楚材虽然属于契丹皇族,他的耶律姓氏,已足以说明,但是他汉化很深。他回答成吉思汗说:“我的父、祖和我自己,均称臣于金。如果仇视前主,
便是不忠。”我们知道成吉思汗怎样赞成忠于君主,就是在敌人方面,也不例外。
耶律楚材的答复使他特别高兴。耶律楚材长得魁梧、长须、声音洪亮,
也使他喜欢。况且耶律楚材还是一位灵巧的星相学者。成吉思汗叫耶律楚材跟随自己。每次出兵以前,命他验看羊胛骨烘烧出来的裂纹以卜古凶,这是蒙古人惯用的占卜方法。
耶律楚材将他在成古思汗左右所取得的信任很好地利用。当蒙古人出征唐兀人和金人的时候,蒙古各将领争着攫取敌人的子女金帛,“楚材独收中国书籍及大黄药材,既而蒙古士卒病疫,用此拯救几千人的性命。”
是耶律楚材,阻止了蒙古将领们实行他们的变中国北方为草地的计划。这是功德非浅的事,因为我们将要看到,当征服唐兀人国家时候,蒙古各将领的这种欲念比以往更加强烈。
畏吾儿“文书处”和成吉思汗的行政制度
如果我们知道成吉思汗在1223年至1225
年之间这些“没有战争的年头”,究竟做些什么,将是特别有趣味的。似乎是在这个时期,他给新的帝国成立一种行政组织的胚胎,并在近几年以来征服的定居人口地方,建立“达鲁花”制度。拉施特征明,1225
年,鸡年,当他居留在他的斡耳朵时候,确实发表若干详细的敕令。极其遗憾,我们的各种史源都没有叙述这个时期的情况。关于成吉思汗在和平年代的历史,我们一直所知甚少。但是我们可以根据我们所知道的,不但从耶律楚材,还可以从征服者朝廷里面畏吾儿幕僚们的影响推测这一段历史可能是怎样。
我们已知,畏吾儿人是在上亚细亚突厥民族中间文化程度最高的。他们有其源自叙利亚文的独特文字,并且由他们的文字产生了蒙古文字,他们有丰富的文学作品,其中有一部分是从佛教经典翻译出来的,当摩尼教在他们中间失去了势力之后,他们在信仰上被佛教和聂思脱利派的基督教所分占,
他们对于阿尔泰山和北方草原的游牧人在文化方面有很大影响。在这一方面说,他们就象是乃蛮人和客列亦惕人的文化教师,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的全部或一部选择了聂思脱利教无疑也是经由他们的媒介,对于蒙古人,他们将要扮演相同的角色。
我们上面说过,当成吉思汗于1204
年占领了乃蛮人的国家时候,俘获了一个畏吾儿文人,这个文人的名字,我们仅仅知道它的中国对音是:塔塔统阿,他本供职于乃蛮朝廷。从他身上找出一个乃蛮君主的金印,印上的文字当然是畏吾儿文。成吉思汗在他一生中的这个时期,对于有文化的人民的习俗,还只有粗浅概念,他问塔塔统阿,这个东西有何用。塔塔统阿答道:
“出纳钱谷,委任人材,一切事皆用之,以为信验耳。”成吉思汗命他保守这个神奇东西,从此之后,以蒙古国家的名义使用它。他并且叫塔塔统阿教他的四个儿子,“以畏吾儿文字书写本国(蒙古)语言”,畏吾儿文字就这样变成了蒙古公文的文字。
为成吉思汗服务的另一个官吏是客列亦惕人镇海,他和其他客列亦惕人一样,服膺聂思脱利教。1221年至1224
年,他曾陪伴被成吉思汗征召的道士丘长春,从中国至阿富汗。他在征服者的左右所执行的“文官”职务也很重要。伯希和先生说:“在中国北方所公布的任何诏书,都附有镇海的一行畏吾儿文字。”柏郎迦宾在他旅行记里面有理由地认镇海为“总文案”
(按:这是罗马教廷官名,掌收发和登记),即丞相。由此可以推测,当成吉思汗在世时候已经成立了两种“中书处”,既有塔塔统阿、镇海和他们侪辈所主持的畏吾儿文书处(bureaux
ouigour),也有中文文书处,由归附的人如耶律楚材等主持。这种组织须与“达鲁花”制度相辅相成,而达鲁花,这些帝国的特派员们受任征收捐说,招募附属军队并管理为帝国服务的递信驿站。
成吉思汗最后一次出兵唐兀
我们在上面曾提到,在鄂尔多斯和甘肃的唐兀王国——中国人称为西夏的——当成吉思汗出发征伐花剌子模帝国时候,曾拒绝派兵协助。唐兀的大臣阿沙敢不对于蒙古人的这项要求,曾作特别傲慢的答复说:“你气力既不能,不必做皇帝。”成吉思汗在这个时候正忙于向花刺子模人作斗争,因而将报仇雪耻之举留待将来。一旦花刺子模人被攻破,他就以全力对付唐兀了。
他于犬年,即1226年出师,《元史》说是在春天,《秘史》说是在秋天。
在这一次出征,他带着塔塔儿哈敦也遂做伴,就象上次出征花刺子模时候带着篾儿乞哈敦忽兰做伴一样。
这次出兵,以不祥的朕兆开始。冬天到了,成吉思汗在阿儿不合地面狩猎野马:他所骑的棕灰色马后蹄腾起,将他翻坠于地。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