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赤黑失仑[7]率领着土绵上别干人、有斡栾董合亦惕部、有汪罕的护卫队一千人由豁里失列门太子⑧[带领,最后是汪罕亲自率领的大军。根据《秘史》记载,汪罕把指挥军队之权授与札木合,但札木合回想到自己从来不能战胜成吉思汗,被授权之后,他对于客列亦惕将领们的勇气怀抱疑问。或者是替自己预谋出路,或者是他变幻无常的性格里面隐藏着谋叛的本质,或者是他对于旧日的安答还有最后的情感,
札木合叫人暗中通知成吉思汗,应允替他布置,但是嘱咐他谨慎小心。
在成吉思汗这一方面,他在整军备战时,据拉施特所说,并没有忽视对方在人数上的优势。他请兀鲁兀惕部的首领年老的主儿扯歹发起最先的冲锋,当主儿扯歹拿着他的马鞭抚着马鬣还没有回答的时候,忙忽惕部首领忽亦勒答儿薛禅喊道:“我来带队进攻!”他誓将他的大纛插在敌人身后的阔亦田高原。为了表示决心战胜或战死,他托付成吉思汗抚养他的“三个孤儿”。主儿扯歹也回答说,兀鲁兀惕和忙忽惕在汗的面前共同杀敌。他们刚刚排好队伍,敌方以只儿斤人为首,已经开始发动进攻。
兀鲁兀惕人和忙忽惕人勇猛冲突,迫使只儿斤人退后,他们横刀跃马地追赶只儿斤人。但在追逐之间,他们遭到客列亦惕将领阿赤黑失仑所带领的土绵土别干部队的截杀,忽亦勒答儿中了一刀坠于马下。忙忽惕人停下来救护他们的首领。主儿扯歹统率他的兀鲁兀惕人发动另一次冲锋,他们击退了土绵土别干人;然后,又迎战客列亦惕人的另一支部队,即董合亦惕部,也将它击败。受到豁里失列门太子和他的一千护卫队的攻击,他们又获胜利。于是客列亦惕的王位继承人桑昆也加入了战斗,但是他的面颊中箭受伤,有人说这就是主儿扯歹本人射中了他,桑昆坠下马来。客列亦惕军队停止冲锋来救护他们受伤的王子。
如果我们相信《秘史》和《拉施特书》的记述,当天晚上战事中止的时候,是成吉思汗获胜了。但是这一天的战斗极其激烈,蒙古人方面的死伤并不少于客列亦惕人。成吉思汗命人将负伤的忽亦勒答儿送到后方,他自己也在离开战场相当距离的地方过夜。清晨,在他查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他的第三儿子——他所喜爱的儿子——窝阔台,以及他两个忠实伙伴,博尔忽和博尔术。他们的失踪使成吉思汗悲伤万分。他椎着自己的胸,两眼望天说:“他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呵!”他的话刚说完,人们看见,在晓色苍茫之中,
来了博尔术,博尔术说明他所经历的危险:“我的马被敌人射死,但是乘桑昆受伤以至客列亦惕人停止攻势的时候,我把一匹运东西的马的东西卸下,
骑了来找你们。”过了一会儿工夫,又看见一个骑士来了。人们见他的两腿之外,另外有两条男人的腿从马上垂下来。这是博尔忽,在他的马上,放着项部受有筋伤的窝阔台。博尔忽的口上染红了鲜血,这是因为他依照蒙古医疗方法,口吮这个青年的伤口的缘故。
看到这种情景,《秘史》说,成吉思汗心如刀绞,铁一般的汉子,也流下泪来。[翁按:斯时窝阔台约16
岁(生于1186),博尔忽为蔑儿乞惕的幼儿,被诃额仑收养为子(时在1197),也很年幼。]总之,这一回交战并没有带来什么结果。客列亦惕人受到重创,据博尔忽报告,他看见敌方的尘土在远处高飞,足见他们往卯温都儿山前、忽刺安不鲁合惕(“红柳”)方面去了[。成吉思汗也损失很重,他领军后退沿着兀勒灰失鲁格勒只惕柯岸上趋,退至答兰捏木儿格思地方。照这样说,成吉思汗是避到蒙古的极东,捕鱼儿湖之南,失勒津或阿哲儿刊河方面,
兴安岭山脉分支索约勒诗山旁边。汪罕也懊悔听任自己被牵连而加人这个对于自己盟友不义的战争。妇人合答安答勒都儿罕[11]离开客列亦惕人的营盘而来找成吉思汗,通过她了解到汪罕的情况。据说汪罕曾责备他的儿子桑昆连累了自己。汪罕部将阿赤黑失仑极力安慰他说:“你没有儿子的时候,
祈祷要子嗣。现在你有一个儿子,宽待他吧。”实际上,客列亦惕军队虽然受到损失,还是比成吉思汗军队人数超过许多,装备也比较好。客列亦惕将军们自夸说,蒙古人有一部分跟随札木合和阿勒坛的已经在我们这里,收拾其他蒙古人,将毫不费力,“就象收拾马粪一般。”1
感觉到不够安全,成吉思汗离去答兰捏木儿格思地方,又沿着合勒合河下趋,这条河从奥李乐喀巴那山和阿鲁脱那兀山流向捕鱼儿湖。在出发以前,他查点一下人数:所余只有二千六百人。在路上,打猎以充粮食。由于忽亦勒答儿在战争时候受伤,成吉思汗不许他参加围猎。但是忽亦勒答儿不从,于是“金疮再发”而死。成吉思汗埋葬他的忠仆于合勒合河附近的斡峏讷屼山的半崖之上[1。在合勒合河流入捕鱼儿湖的地方14],居住着翁吉刺惕部落。成吉思汗叫主儿扯歹去联络他们,对他们说,“你们记得亲戚情谊吗,投降呢,还是准备厮杀!”(大家知道,成吉思汗妻子孛儿帖是翁吉刺惕人)。翁吉刺惕人不战而降,成吉思汗此时正要在这一地区恢复实力,
便以友好态度对待他们。
成吉思汗从这个地方往统格小河的东岸扎营,这条河不见于我们的地图册,霍握斯认为它是斡难河的一条支流,但它也可能是合勒合河的一条支流。
“成吉思汗的声诉”
在统格河的沿岸,成吉思汗使他的马队得到休息:“这里有丰美的青草可以饲马”。从这个地方,他派遣了两个使者阿儿孩合撒儿和速客该者温(这两人见上第七节,惟“速客该”在这里多“者温”一字。——译者)赴汪罕地方,向汪罕,也向桑昆、札木合、阿勒坛和忽察儿等传达使命,这两个使者被指派用诗一般的词句向他们口诵成古思汗的一系列不平之鸣。
“成吉思汗的声诉”是一篇著名的文件。我这样说,因为至少历时四十载左右,作为一种口传文件,无疑曾在诗歌家们中间转相传诵,到了1240
年前后才初次在《秘史》里面固定下来,再在1307年之际由拉施特重新提到,于1371
年之际由《元史》重新提到,这还不计中国和波斯的其它相似史源在内。这个“声诉”肯定曾使当时人深受感动,所以它虽然仅仅是“口头书信”,
而内容披保留下来了,而且上述的三种“纪录”,用三种凝结方法,有显著不同的地方,但是他们互相补充之处比互相堆叠之处为多。这样在不相同里面存在的相同,正可以证明这是一种真实文件,当时的人将它保存下来,因为它在形象上具有诗的美丽,而同时它在这个时期的政治上,又属特殊重要。到了今天,它肯定还是蒙古诗歌和孽古辞令里面最动人的纪录之一,也是成吉思汗历史里面最重要的文献之一。
从政治策略上说,“成吉思汗的声诉”是非常巧妙的,在表面上包罗正直、情感和旧日的恩谊,他对客列亦惕国王说:“汗呵,我的父亲(khan
etchige),[你为什么嗔怪我,为什么威胁我呢?你如果要责备我,你可以安然对我训诲,用不着毁坏我的产业。当然有坏人(指札木合)在那里离间我们。但是你记得我们在勺儿合勒崑所做的盟誓[,不要听信别人离间么?我们好象是两个辕,好象是车的两轮,如果两轮之一折了,另一个就无法可施。”说过这些话之后,这位蒙古人首领逐一列举,自从他父亲也速该至于他自己替客列亦惕君主所尽过的全部劳务,这些事件,我们在叙述这段历史的过程中,已经有机会提到。
《元史》的记载,较少诗意,但是更紧凑,具有真正法律诉状的口吻;
这是一种外交的“牒文”或“备忘录”,特别为了新的和旧的怨恨而提出。有一“条”《秘史》未载而很有趣味。即《元史》说到撒察别乞和泰出,
这两个成吉思汗的从堂兄弟,从前被他杀死。
施特书》作统格湖(Tungge-nor),并且以为和Qor-a-qorqan河交流(别列津译,第135页,别列津注,第301
页)。《元史》(上引,页21)也将统格河变做“董哥泽”。《多桑书》(I,页73)信守中国-波斯史书,他说:“营于董哥湖畔,秃鲁哈忽儿罕之地”。统格等于stipapennata,其意义为“草原之草”。1
在《元史》里面,成吉思汗自己以为这是对汪罕的一种功绩,因为汪罕对他们不满,所以牺牲了他们(“此大有功于君二也”),而我们知道得很清楚,他杀死他们是因为自己的仇恨,或者如果喜欢这样说,是因为他自己的安全。中国历史家也用常见的有诗意的譬喻:“我为汝征朵儿边、塔塔儿、哈答斤、撒勒只兀惕、翁吉刺惕,如海东骛鸟之于鹅雁。”
在《拉施特书》里面,我们也找到同样极其巧妙的起诉状,但是比较详细得多:“为了你,我杀死撒察别乞和泰出,他们是(有如)我长兄和幼弟”。之后,就提到永久同盟的誓言:“莅勺儿合勒崑附近,我们宣誓,就是有蛇用毒牙咬我们,我们也丝毫不分离。而你却听信了谗言(指札木合)。”还将可爱的鸟做比喻说得更长:“罕呵!
我的父亲,我如出儿忽山上的小鹰一样,飞过捕鱼儿湖,为你捉捕青足灰羽之雀,他们是朵儿边人和塔塔儿人;又飞过呼伦泊为你捉捕蓝足而浅青色之雀,他们是哈答斤人、撒勒只兀惕人、翁吉刺惕人,我将他们都交给你!”
也说到车子的比喻,这和《秘史》里面我们在上面已经提到的相似:“如果两轮之一折了,车不能行动。如果用牛去拖,牛也要受伤。如果解去羁绊,
车子就要飞奔……。我就如你车子的两轮之一。”
经由同一的途径,成古思汗责备他从前的安答札木合,因为他难以根除的嫉妒、阴谋和诬蔑,使自己和汪罕失和:“从前在习惯上我们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们用罕父(汪罕)的蓝色(或青色)杯子饮马奶。你妒忌我,因为我起来常常比你早。让我们仍然在我们父亲的杯子里面同饮吧!”[这是很巧妙的譬喻,各种史源都记录这段话,显然指札木合已经代替了成吉思汗做客列亦惕君主的养子。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