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典礼系在东京军人会馆举行,溥仪特派宫内府大臣熙洽代表主持。事后,溥杰有函报告溥仪:
杰之结婚时,辱承圣谕谆谆,勖以修身齐家之道,复由宫内府大臣传以优渥圣旨,杰等仰沐殊恩,惟有感激,誓副圣意所期二人相勖相砺,致力于修身齐家二事也。杰等于四日即赴伊豆之川奈旅馆住泊,至八日始回稻毛新居,次日照常入学校矣。……浩对于家中诸事,事无巨细皆亲自操作,甚至蓬首蔽衣,收拾一切。杰不在家时,自以简单食物果腹。杰归时,将撙节之余,丰馔为饷。诚杰生以来初次尝到此种家庭之幸福也,较之怡莹,实不啻有天壤之差之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二日)浩子也有一函:
浩自此次与溥杰订婚以来,即立志(为)满洲帝国之人。虽言语、礼节尚未熟谙,矢当努力从事练习。三日结婚时,拜听御赐数语,不觉感激涕零。此后更当努力奋勉,决不敢稍违圣谕所期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二日)三格格另有一函:
昨日溥杰生日,请本庄夫妻及嵯峨家的人并麒、颖二人。颖因现易感疲劳,所以没去。晚上,本庄等送麒归家,大家很高兴。颖告本庄:杰这次结婚,皇上非常满足,三号那天,赏二次电话,问这边的情形。本庄很感激的。(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七日)其后浩子更有一函:
恭聆圣谕,感激无已,惟有谨遵依旨意所在,竞竞业业,莫敢或渝,一息尚存,矢死靡他。惟翘首九月早临,得早日瞻仰天颜,敬承圣训,实浩毕生之大幸也。各种家庭之照片等,候洗出当早日进呈。惟因僻居乡间,无照像馆之故,较诸东京,实不可同日语也。即鱼肉等物亦无可购求,实不便也。不过面海之故,风景颇佳。有时同杰赴山中采仙蘑,更有时至海滨拾蛤类。星期之日,亦殊可乐。现搜集奇异贝壳多种,不日可装潢成匣,当即日付邮,恭呈御览也。浩对于对对字一事,因不谙平仄之故,不克属对。满文(按,满洲国文字便用汉文,彼方自称满文,并不是从前的满洲文)之信,只克写出大意,请杰改饰,尤其不谙奏牍样式,更不敢率尔执笔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二十日)
溥杰与浩子,后生二女。据《记事簿》载:“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八时,二爷来电话:今早五点钟得一女,母子均平安。”该是他们生于长春的第一个女儿吧!
溥仪初到长春,住旧吉长道署。稍后,迁入地处市区西北之旧吉黑盐务稽核所。把北部房屋叫做勤民楼,为治事之所;南部房屋叫做缉熙楼,为膳宿之所(俗称寝宫);西部房屋叫做西花园,有植秀轩、畅春轩,为游息之所。是为执政府。称帝以后,就勤民楼布置东、西两便殿(东便殿一名健行斋),并设奉先殿。又于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在勤民楼东,增筑怀远楼一座,楼上叫做清晏堂,为赐宴之所。三年(一九三六),在缉熙楼东增筑同德殿一座,溥仪常在这里憩息和进膳。九年(一九四二),又在怀远楼东增筑嘉乐殿一座,从此赐宴改在这里,而放演电影等则在怀远楼。这就是宫廷的规模了。
外围宫门有四,南部东侧为来薰门,西侧为保康门;北部东侧为含宏门,西侧为体乾门。内部宫门,试以民勤楼为中心,则其南为承光门,相对为中和门,门外便是缉熙楼;其东为迎晖门,门外便是怀远楼;其西为迎运门,门外便是宫内府,府西为兴运门。通常系从保康门、兴运门和迎运门出入。
缉熙楼后有平房一列,是内廷司房和侍医等所在。
同德殿前土山下有御用防空洞一所,据云深可三丈,外装三道铁门,内装换气设备。在兴运门西边,本还在筑一个防空洞,规模很大,可容全部宫内人员二三百名,没有完成。
同德殿后有楼屋一所,这是储藏溥仪所有图书、字画之处,称为书库。
嘉乐殿东有平屋一列,为警卫驻宿之所。
兴运门对过平屋一列,为御车库。
在宫门东南角有一座日本型式的神庙,祀天照大神。
如上所述,宫中建筑轮廓已明,再把我几次去看时所得印象,作一概括的叙述。保康门口,空中用竹杆斜挑着一面苏联国旗,那鲜红色已变成暗紫色,旗上图案也已模糊不清。第一次去时,门岗上还站有一名警察,以后去时就不见站岗,只藏在里边卧室中,偶然出外巡逻一回。宫门是斜掩着,听游客马车直驶到兴运门外,或者更进门停在民勤楼前,没有丝毫拦阻。宫中到处是垃圾堆,凡是稍值钱、可以拆取的,大都已搬运一空。据说最初抢劫破坏的,正是溥仪的近卫队。当溥仪上通化时,宫中还保持着原有秩序,及至苏联盟军进入长春市,这一批近卫队尽先抢了东西,四散逃亡。以后无人管理,也就无形开放,任何人物可以进去,任何东西可以拿去。一次看见有某机关在专拆电话机和电线,又一次看见有某机关在专搬家具(当然已是剩下的)。一般游客──包括三三两两的盟友,只在垃圾堆中翻腾搜索,其情形很像上海弄堂口垃圾箱边的拾荒者。于是宫中情形,每去一回,只见空虚一回。最后所见最值钱而还完整的,只有三件东西:一件是白漆活动椅,起先以为是溥仪的理发椅子,后来才知道是给溥仪治牙用的;一件是屋顶大电灯,玻璃璎珞还在灿烂作光;又一件是丈把长、墨绿漆的人字形钢梯。这三件东西,好像都在嘉乐殿中。民勤楼外西边,有一列平房已局部倒坍,一片断垣,孤零零地、颤巍巍地站在雪地上。嘉乐殿上下各有一个房间曾经火烧,门楣、地板焦痕宛然。各殿御座都已撤毁,只剩门屏上兰花国徽(按,以兰花为国徽,取义于“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也就是象征什么所谓的日满两国携手合作)。各室门窗,多数开着,碎玻璃散布其下,靴尖触处铿锵有声。靠近院子部分,一任雪花飘入,地板上也留着东一堆西一堆的雪。有两三个房间原是上锁的,大概因没法打开,便把门板戳穿一个窟窿,人们在窟窿中钻进钻出。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