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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雷殛
天者积气,故随园谓天之祸福人,譬犹人之于蚁:投一骨则聚族而享之,以为人之所福也;少焉倾其沸汤,而群蚁胥歼,则以为人之祸之矣,而人固不知也。其指点足令顽石点头。然至雷之殛人,自王公以及士庶,既彰彰史册矣。其他如章惇为妓,秦桧为猪之类,见于小说者不一。其有为余所目击,而理不可解者。
嘉庆间,余在郡中闻飞英塔中震死百足一条。其长径二尺余,阔赢二寸。周身完善,惟顶上一孔,仅大如针,黑水涌出未已。
后数年,至陈庄蒋时芳表兄家,见穿堂内壁间一凿痕,自椽末直下至地,阔指许,深入半寸。进至庭中,见檐前银杏树东南一朽枝,叶皆焦黑。一凿痕从梢至根,深阔皆如壁间。余从姊言:去年夏间,此树为雷火所烧,其凿痕亦皆雷殛所致。方其霹雳大作,满室昏黑如夜。但见火光绕屋,鼻中闻硫磺气,遍地炽热如火。时群儿皆着草履,雨过视之,足底尽起紫泡。或谓雷神追击妖物,故两处都有凿痕。其树上小枝,至今无叶云。
又芙江尝云:道光七年之秋,其家楼中一柱,尝为雷殛。柱中皆空,而其木屑插柱上殆遍,皆长寸余,尖细似针。周围如钉钉然。尤奇。
按:《花间笑语》:国初南城遭兵燹之后,郡学前最为荒凉,大成殿春秋二祭,绝不启门。丙戌夏,雷电绕殿三日而不下。众学役异之,启门遍视,见至圣牌板上有物,丛丛排列,而精光外射。细视之,乃一大蜈蚣环抱周遍,其白而丛丛者,乃其足也。学役中有黠者,知雷之盘空旋转,定为此恶物。但下击,牌板必碎。怪物有灵性,知雷神必畏文宣,不敢伤残其牌板,故借此以避雷殛耳。遂以火挠远钩牌板倒地,蜈蚣蜿蜒欲遁,而天雷下震,蜈蚣遂糜烂矣。众乃大快,环视之,见其腹有“逆阉魏忠贤”五字。飞英塔之蜈蚣,亦其类欤?
蟋蟀
蟋蟀之戏,始自天宝宫人。今此戏惟浙江有之。然被冻辄死,转不如蝇蚋之能禁寒也。间有可畜至次年者,大约其虫性必强,而又必护视惟谨。余尝畜一虫,至次年元宵,是日大冻,余偶他往,归视则汤已冷,而虫僵矣。又余父在时,畜一虫,至次年清明后而死。此二虫俱勇健,未遇其敌也。顷阅金鳌《退食笔记》,言宫中于秋时收养蟋蟀,至正月灯夜,则置之鳌山灯内。奏乐既罢,忽闻蛩声自鳌山中出。则本朝宫内亦有此物矣。
活佛
唐太宗尝使僧玄奘至西藏求取佛经,以佛本出西域也。康熙二十七年,以俄罗斯请和,上特命张鹏翮、陈安世前往。至俄罗斯境,遇番僧数人,面目类罗汉,而身骨俱软,能以足加首,以首穿腋。一僧能华语,曰:“言大西天人求活佛于中国,遍游五台、普陀、峨眉诸名山,不见有佛。闻达赖喇嘛有之,及往见而知其非也。又闻外国有金丹喇嘛似佛,涉穷荒视之,又非也。值额德兵乱,抢去行李,仅存残喘耳。”张子谓之曰:“尔舍生死,游遍中外,求活佛不得,究竟信得天下佛果有耶?”僧笑曰:“今日方知其无矣。”然则使此番僧与玄奘相遇,二人者应各一笑而返,不至费此跋涉矣。
通字
马要沈午桥,馆于郡中金氏。其徒某尚幼,读《左传》至共仲通于哀姜,问午桥通字作何解。午桥晓以私通之义,卒不解。因复晓之曰:“有如男女二人同榻而卧,是之谓通。”其徒乃点首喜笑。时金一女仆微有姿,与仆朱某私通。方夏日,每伺主人午睡,女辄出与某戏。其卧榻适在午桥寝后。午桥偶出,其徒见女上楼,久不出,潜至帐后窥之,二人云雨方酣,不觉也。其徒急下,至中堂,拍手大呼曰:“咦!小莫与朱某通了。”闻者无不绝倒。
昔有塾师讲书至淫字曰:“淫者,女人之大病也。”一蒙童窃听而志之。后以母病,数日不至。师问其故,辄对以其母方淫也。师骇然,细询其状,始知其母方病。大怒曰:“然则何以谓之淫?”将笞之,童泣而对以前日所闻,其师大笑而止。午桥之徒,其善悟亦复何减。
余向客合溪,赵氏有族子某,性素戆。与岕中许幻峰交昵,幻峰漠然也。后其邻某至合溪,赵遇诸途,询幻峰近状,备极殷勤。其邻诧曰:“尝闻幻峰语人:“予与赵氏子泛交也。”今观君眷注如此,则此语不应出自幻峰口中。”盖其人素与幻峰有隙故也。顾赵从未知有所谓泛交者,遂误以泛为饭。退而问于人曰:“何谓饭交?”其人未审其误听也,漫应曰:“意不过是肉朋酒友之类耳。”赵大怒曰:“赵某岂将以求食而交汝耶!”径往登门叫詈。幻峰出询其状,赵直前奋拳殴之,至于折齿破额,而赴公堂焉。
海鳅
乾隆间,乍浦海潮不退,海水过塘,漂没庐舍人畜无算。汤山天妃庙前石狮,直滚至都统衙门而止。其后潮退,有海鳅搁住塘坳不去。长数十丈。人争往割取其肉,熬油以代膏火。已而割者渐多,鳅不胜痛,一跃翻身,压死者数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