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第52章
在戈德斯契德的基础上,詹姆斯·奥康纳企图创立一个涉及到国家预算居于主导地位这一事实的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他是这样描写资本主义所处的困境:
我们的首要前提是,资本主义国家必须竭力完成两个基本的、常常是相互矛盾的任务一一积累和合法化。它意味着:国家必须竭力维持或创造条件,使有利可图的资本积累成为可能。但是,国家也必须竭力维持和创造社会和谐的条件。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若公开地使用强制性力量去协助一个阶级积累资本,而不惜牺牲其它阶级,那它就会失去合法地位,因而削弱了对它表示忠诚和支持的基本力量。然而一个国家若忽视了扶持资本积累过程的必要性,那它就会冒着让它的力量来源干涸的危险,冒着让经济的剩余生产能力以及从这种剩余和其它形式的资金中征集的税款枯竭的危险。
奥康纳说对了一半。这是资本主义国家所处的主要困境。但是,对于所有那些国家在其中起着指导作用的工业化社会和正在工业化的社会来说,事情都是如此。阿尔及利亚是如此,苏联亦复如此。每个国家都不得不保持资本积累的预算以及消费的限制同社会及人口的需求均衡一致。在这方面,苏联也是一个国家资本主义社会,正像阿尔及利亚和大多数自称为社会主义的国家都是国家资本主义社会一样。
所谓社会主义国家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区别,与其说是表现在财产关系的问题上尽管私有财产已经赋予经济上的统治阶级以程度不一的政治权力,毋宁说是表现在政治体系的特征上,表现在公民们构思公众家庭的方式上。奥康纳在他的著作中认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若公开地使用强制性力量去协助一个阶级积累资本,而不惜牺牲其它阶级,那它就会失去合法地位,因而削弱了对它表示忠诚和支持的基本力量。”然而,并非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在冒这个风险,而是民主政体。在苏联,强制性力量被公开地用以积累资本压缩工资,禁止罢工,新的官僚阶层获得了利益。苏联之所以能够这样干,是因为它把意识形态共产主义乌托邦的许诺和恐怖秘密警察结合起来,而这是一个极权主义或准极权主义国家可以利用的手段。随着近来意识形态的削弱,共产党又无法维持绝对恐怖,因此,除非它能够找到新的扩充权力基础的方法,找到新的在关键决策过程中吸收管理阶层其它成员的方法,否则,共产党就有失去合法地位的危险。
从社会学的角度看,现代西方的民主政体存在这样一个问题:政治体系是一个更为广阔的活动场所,各种各样的利益——种族的、经济的、功能的例如:军事的、官僚的——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公众家庭的政治问题和哲学问题产生于这个事实,即国家必须承担起积累和合法化的双重职能:按照共同利益的某些概念,为经济提供统一的领导在外交政策方面,也需要有某些统一的国家利益的概念;以权力为基础,或是依据某种规范性的哲学标准,裁决不同选区之间相互冲突的要求。就第一种职能而言,国家具有领导和指挥的功用。就第二种职能而言,在最坏的情况下,国家是权力的活动场所;从最好的方面看,它则是堪为准绳的仲裁人。
从社会学的角度看,现代公众家庭的窘况是,它不仅必须满足通常意义上的公共需求,而且不可避免地要成为满足私人和群体欲求的在场所。在这个场所里,税收注定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满足要求;适用于这些要求的社会学知识也注定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抵挡住这些要求。在第一个问题上,正是熊彼得在五十五年前就说出了这些有先见之明的话:
国家的财政能力有着它的局限性。这一点是无可争辩的,对社会主义社会也一样有效。不过,它的意义还不止于此。它还具有更为狭窄的意义。而且,对于税务国家而言,它还具有更为痛苦的意义。如果人民的意志要求公共开支不断增长;如果越来越多的资料被用以为某些目的服务,而作为个体的个人却还没有生产出服务于这些目的的资料;如果越来越多的力量都支持此种意志;如果全体人民最终都被某种关于私有财产和生产方式的崭新思想所支配;那么,税务国家的历史使命就将完结,社会就将不得不依靠自身利益以外的其它动力来推动经济。这个极限,以及伴随着这个极限而来的税务国家所无法度过的危机,肯定会成为现实。勿庸置疑,税务国家将会崩溃。第24页。
争取应享权利的革命
孔多塞和托克威尔曾经争辩说,现代社会的特色是要求平等。自从一百五十年前要求平等的强烈呼声作为一种政治力量出现以后,它一直持续至今。但是,在本世纪的最后三十余年,要求平等的范围已经加宽。作为向社会提出的要求,它包括了一系列更为广泛的权利——政治的权利、公民的权利和社会的权利。
过去的二十五年里,西方社会的主要特点之一,是革命显示出人们对社会寄予的期望愈来愈高。显然,在未来的二十五年里,这种形式的革命正在转变成为一种争取应享权利的革命[tevolution
ofrising
entitlements]。在形式上它可能表现为:或是要求家庭收入不能低于最基本的限度,每个家庭的生活标准不能低于最基本的水平;或是要求“教育提存权”,每个人都有权接受十二、十四或者十六年的免费教育,具体的年限由个人作出抉择;或是要求保障终生受雇,方法是将个人的保证同社会的保证结合起来。具体的要求将会随着时间和地点而改变。但是,这些要求不仅仅来自少数民族、穷人或者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这些要求也是社会上所有群体的要求,是寻求保护和权益的要求——总之,是权利的要求。
这一切必然意味着社会公共服务事业——人工服务,专业和技术服务——的巨大发展。在过去的十年里,卫生、教育以及政府部门是西方社会中发展最迅速的部门。一九七四年二月二十二日的《科学》杂志上刊登的一篇文章指出,在加利福尼亚州,人口共一千九百五十万,无论哪一天都有近七百二十万人受到某个组织机构的照顾:日托托儿所、学校但不包括大学、医院、监狱、养老院,等等。这个数字几乎相当于该州当年民用劳动力的总数。
政府开支的主要类型
在技术工业技术和科学技术部门和人工服务及政府服务部门之间,在生产率、工资增长、单位成本和通货膨胀方面存在着结构性失衡现象。财政社会学上的主要难题即产生于此。举一个明显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汽车工业的工人可以要求工资增加百分之十,并且得到这一数额的工资。但是,人工成本只占生产一辆汽车的成本的百分之三十,因此单位成本的增加只有百分之三。如果该工业的生产率增长了百分之三或者更多通常是这样,那么通货膨胀就没有增长,增加工资的开支就可以很容易地被承担下来。可是,当警察、消防队员和清洁工人争先恐后地也要求工资增加百分之十时,情况又会怎样呢?在此类情况下,人工成本约占服务性行业成本的百分之七十,工资增加百分之十会转化为单位成本增加百分之七。然而这一行业生产率的增长大约是百分之二,它意味着诸如此类的工资增长将会导致百分之五的通货膨胀间距。假设美国的政府雇员,尤其是州政府和地方政府这儿级的政府雇员,他们的人数急遽增加原因是人们在教育、卫生保健和个人安全方面的要求越来越高,那么,一场深刻的和持久的城市危机所需要的配料就已齐全了。
公众家庭行将面临两个主要问题。第一个是,社会问题的“超负荷”现象越来越严重,而政治体系在这些问题面前简直是束手无策。市场的好处在于没有人需要对决策和决策效果专门负责。公众家庭却将众多的决策集中起来,致使其结果十分显眼。第二个问题是,由于人们要求得到的权利日趋增加,造成了压力,国家需要愈来愈多的税款去支付服务性行业,国家支出出现了不断增长的趋势。加上生产率失调,引起了更为严重的通货膨胀。这两个问题无疑预示着政治上的动荡不安和不满将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