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第19章
这种根据社会和个人规划对于未来的新的强调——以及由于那种强调所承担的新压力而产生的对这一强调的反抗——是我们在美国社会中经验的一个新范畴。
上述四种因素形成了个人对世界产生反应的方式。其中有两种,即数目和相互影响是社会环境的特点。这些特点无意识地构成了我们的反应,这就像报纸头版铅字的整体和型号的均衡有助于以明确的关联指导我们的视线一样。这些特点主要造成了现代感应性中直接、冲击、轰动与同步的显著地位。这些节奏也有助于形成绘画、音乐和文学的技巧形式。而自我意识或“经验崇拜”的出现,以及一个流动性的社会的种种压力尤其在社会途径不足以处理革新和适应之类问题的地方,已经导致了对于社会更加公开和自觉的思想反应方式——反叛、异化、退隐、冷漠,或顺从——这一切都格外清晰地蚀刻在文化的表面上。这样,其他两种因素,即自我意识和流动的时间本身,就成了经验方式。
文化的分裂
上述经验方式加上工业社会某些更正规的方面,主要是功能专门化和新的“智力技术”的需求不仅反映到社会结构和文化之间的断裂上,而且也反映到认识表现和感情表现之间的断裂上。
为便于说明,我挑出三个发生了断裂的领域:1角色和人的断裂;2功能专门化,或角色与象征表现之间的断裂;3词汇从隐喻向数学的转变。
角色和人的断裂
在当代社会学界,如同在整个知识界一样,一直有这样一种争论:现代社会是一个日益非人格化的社会,还是一个日益自由的社会。奇怪的是,这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为知识界的有关人士所同时持有。他们却不大用力去协调一致,甚至不想建立一种进行辩论的良好关系。
从理论上讲,这两种对立的立场如现代社会学所反映的根源可以追溯到马克斯·韦伯和埃米尔·杜尔凯姆。在韦伯来看,社会的动向就是日益增长的官僚化或功能理性的动向。在这种情况下,较高的功能专门化就意味着个人日益脱离他对自己所参与的事业的控制。按照这种观点,由于受到效益定额、可预测性以及专门化的制约,人成了“这台官僚机器隆隆运转程序”的附属品。
杜尔凯姆却持有一种相反的观点。按照他把社会变革分成两类的看法,从“机械团结”到“有机团结”的转化就是一种从同一性向多相性、从一致性向多样性的运动。第一种类型的社会没有什么劳动分工;它的集体精神很强,对违反规章制度的行为用惩罚手段处治。第二种类型的社会却具有以下特点:复杂的劳动分工,神圣因素与世俗因素分离,更大的职业选择范围,以及根据人对其职业的忠诚而非对其教区的归顺来判断他的身份。杜尔凯姆由于具有十九世纪进化信仰的某些因素虽然不是亨利·梅因或赫伯特·斯宾塞的直线发展论,他认为社会发展过程本身具有内在的“进步性”,尽管它造成了种种新问题。在某种意义上说,韦伯强调的是合理化,杜尔凯姆强调的则是理性。
这种分歧在当代社会学和一般知识界仍在继续。那些坚持马克思主义或存在主义立场的人指出了现代官僚生活中固有的非人格化:参看马尔库塞、弗洛姆、蒂利奇。另一些人,诸如塔尔科特·帕森斯或爱德华·希尔斯,则侧重于现代社会怎样允许更广泛的选择——重视成就,追求职业能力的提高,以及充分的个人主义。
一个人怎样从这种辩论的夹缝里挤过去呢?正如威廉·詹姆斯说过的那样,每当你遇到一种矛盾时,应对它加以区别。因为人们往往用相同的话指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说起来有点怪,两种理论都不错,主要是因为每个理论讲的是一个不同的方面。如果把角色和人加以区分,人们或许会看到这两种理论是怎样各自绕过对方的。
我认为显而易见的是按照韦伯的观点,现代社会强行促成了一种狭隘的角色专门化。一度曾以家庭为中心的广阔的生活范围也就是工作、娱乐、教育、福利、健康,日益被一些专门机构企业、学校、工会、社交俱乐部、国家分别占领了。角色的限定我们戴的许多顶不同的帽子变得更加明确,在关键的工作领域,任务与角色业已高度专门化。而在十九世纪,人们是依据各自的信仰[mythos]确立身份的。《职业名称词典》在分析就业机会时列出了两万多种不同的专门工作。我们甚至在智力工作中也看到类似现象。《全国科学专门人才录》在编列本国的知识人才表格时,引述了大约九百多个科学门类。
在组织内部,等级制度的形成、工作的专门化、详细明确的分工、定额制度、依序提升之类的规定加强了自我分裂的意识,因为上述规定都是针对角色而言的。同时十分明显的是,作为一个人,现在选择的范围和种类要比以往宽松得多。不同种类的工作和职业比比皆是。人们可以到很多不同的地方去旅游,在千差万别的城市里居住。在消费领域里此处连文化也作为一种消费形式,存在着更为宽广的、为创造个人或独有的生活方式的天地。凡此种种,都概括在“社会流动性”[socialmobility]这一很有特色的现代术语中了。
现代生活创造了一种角色和人的分歧。这对于生性较为敏感的个人来说,就成了一种紧张的压迫感。
功能专门化:角色与象征表现之间的断裂
科学有一个特征。它同几乎所有有组织的人类活动一样。在每一个知识领域内经历着日益增长的割裂、分化和专门化一分再分,专门化程度越来越细。自然哲学是十七世纪的一个包罗万象的术语,后来分成物理学、化学、植物学、动物学等自然科学。十九世纪的思辨哲学产生了社会学、心理学、数理逻辑、符号逻辑、分析哲学等等。在今天的任何一个领域,新问题都会造成更进一步的专门化:化学曾经被分成分析化学、有机化学、无机化学和物理化学,最近在一种报表上又细分为碳水化合物化学、留类化合物化学、核化学、石油化学和固体化学。
人们不仅在知识领域看到这一进程,而且在组织的特性中也见到它,因为新问题导致了处理新问题的新功能和新的专门化。这样,一个商行过去只需有一个职能走向十分单一的组织。现在却发现自己被协调十来个主要功能的问题弄得晕头转向,诸如研究、销售、广告、质量控制、人事、公共关系、设计、财会、生产,且别提每个功能内部几十个更细的专业分工了如此推来,譬如说人事就包括劳工关系、内部交流、工作培训、工厂保险、安全保卫、时间记录、福利和医疗保健等等。人们发现在每一个正规组织中都有类似的分工,不管它是一个商行、一所大学、一家医院还是一个政府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