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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姜白石曰:点者,字之眉目,全在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字异形。从横画者,字之骨体,欲其坚正匀净,有起有止,长短合宜,结束沉实。波拂者,字之手足,其间伸缩异度,变化多端,要如鸟翼鱼鬛,有翩翩自得之态。挑剔者,字之步履,欲其峭拔遒紧。晋人为此,或带斜拂,或横引向外,至颜、柳始正锋为之。纯任正锋,则无飘逸之致。转折者,方圆之法,真多用折,草多用转。折欲少驻,驻则有力;转欲不滞,滞即不遒。然真以转而后融,草以折而后劲。
悬针者,上努锐下,端若引绳。垂露者,下笔复上,捷收其势,即米老所谓无往不收、无垂不缩也。此两者皆欲笔锋极正,至精至熟,有意无意,然后工之。
折钗股者,欲其屈折圆而有力。屋漏痕者,欲其无起止之迹。锥画沙者,欲其匀而藏锋。壁坼路者,欲其无布置之巧。
徐会稽曰:疏肥令密,密瘦令疏。
莫云卿曰:右军多内擫取法,大令多外拓取姿。
董玄宰曰:书家之法,须于一起一束处着力,一转一折处着力。
谭真人曰:点策蓄血气,顾盼含性情。
书法三昧曰:一字有一字之起止,朝揖顾盼;一行有一行之首尾,接下承上。
方圆参结构
崔子玉曰:观其法象,俯仰有仪,方不中矩,圆不中规,抑左扬右,望之若欹。
变通异诀曰:方以圆成,圆由方得。舍方求圆,则骨气莫全;舍圆求方,则神气不润。
赵凡夫曰:过圆则弱而无骨,过方则刚而不韵。笔圆而用方,谓之遒;体方而用圆,谓之逸。逸近于媚,遒近于疏。媚则俗,疏则野,惟豫防其滥觞。
智永千文学右军,其妙在圆,而晋人实无此圆。鲁公画赞学右军,其妙在方,而晋人实无此方。赵荣禄一生妙在烂熟,而晋人实无此烂熟。孙虔礼一生妙在疏旷,而晋人实无此疏旷。
疏密参结构
姜白石曰:疏欲风神,密欲苍老。
袁昂书评曰:蔡邕书骨气洞达,爽爽为神。
东坡曰:永禅师书骨气深稳,体兼众妙,精能之至,反造疏淡。
祝京兆曰:小字易得局促,须令字内间架明整开阔,写起一似大体段。
董宗伯曰:劲利取势,虚和取韵,疏密相间,不用等匀。古人作字,似疏实密,如环无端。小字难于宽展而有馀,又以萧散古淡为贵,游刃有馀地。此作小楷秘诀,刻秦汉小印秘诀。自学柳诚悬,方悟用笔古淡处。
赵凡夫曰:笔逾少,字逾难。
迟速
笔势论曰:缓笔定其形势,忙则失其规矩。
欧阳率更曰:最不可忙,忙则失势;次不可缓,缓则骨痴。
姜尧章曰:迟以取妍,速以取劲。专事迟则无神气,专事速则多失势。
孙过庭曰:劲速者超逸之机,迟留者赏会之致。
书诀曰:未能速而速谓之狂驰,不当迟而迟谓之淹滞。狂驰则形势不全,淹滞则骨肉重慢。
陆俨翁曰:下笔之始,须藏锋转腕,前缓后急。
赵寒山曰:缓下笔不惟谬妄不侵,即败笔可补。
纯熟
谭景升曰:心不疑乎手,手不疑乎笔,然后知书之道。
东坡先生曰:作字要手熟,则神气完实而有馀韵。
陆俨山曰:张伯英临池学书,池水尽墨。锺元常入抱犊山十年,木石俱黑。王羲之五十二岁而书成。永禅师不下楼者四十馀年。要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董宗伯曰:砚成臼,墨成池,不是羲之即献之。此言书贵熟也。黄公望论画亦云:画得熟,自然笔法出现。
气韵
郭若虚曰:气韵本乎运心,神采生于用笔。
姜尧章曰:作书全以风神超迈为主。
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便风神萧散,下笔便当过人,淘洗俗姿,则妙处自见。
董玄宰曰:晋人书取韵,唐人书取法,宋人书取意。或曰:意不胜法乎?不然。宋人自以其意为书耳,非能有古人之意也。
晋书无门,唐书无态。学唐乃能入晋。
赵凡夫曰:晋人法度,不露圭角,无处揣摹,直以韵胜。唐人法度,历历可数。
不学唐字无法,不学晋字无韵。谓晋无法、唐无韵,不可也。晋法藏于韵,唐韵拘于法。薄唐趋晋,十九谬妄。晋人以无意得之,唐人以有意得之,宋、元诸人有意而时得时失。今之书家无意求,亦不知所得者何物。
禁经曰: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神采不变。
统论
董玄宰曰:落笔便思破庸庸之习。
下笔须沉着,虽一点一画之间,皆须三过其笔。
画多则分仰覆以别其势,竖多则分向背以成其体。
赵凡夫曰:点画不得着粗气,运转不得着俗气,挑趯不得有苦气,顾盼不得有稚气,引带不得有杂气。
方圆肥瘦,我自能主,谓之骨。缓急从意,流转不穷,谓之脉。取法乎上,不蹈时俗,谓之格。情游物外,不囿法中,谓之调。
右军书无一笔不到,而能处处流转;无一笔粗俗,而能字字用力,非时时着意在在忘形者不能。
仿大字作小字,欲其纵也;仿小字作大字,欲其操也。更进于此曰:仿纵逸帖为修整书,仿修整帖为纵逸书。
仿书胜临摹者,心目不敌也。先泛观后研察者,神貌不敌也。流览得其精神,摹勒得其形似。得神遗形者高,得形遗神者卑。形失易革,神失难知。
后世以笔锋掩书,已自俗谬,至于近代又以墨汁掩书,尤可鄙矣。古人偶然落笔,浓淡失所,所谓不伤于书可尔,若借此遮丑,法果如是乎!
有馀势则隽,有馀笔则清,有馀楮则宽,有馀意则远。
画得出,竖得出,撇得,点得,辏得,便是书法。
刚柔相济,权正相兼,平险相错,筋肉相着,古今相参,圆阙相让,纤涩相宣,理事相符,意兴相发,字法之能事毕矣。一于刚则不和,一于柔则不振,一于权则不典,一于正则不韵,一于平易则庸,一于险怪则丑,一于筋骨则疏,一于皮肉则俗,一于古则不妍,一于今则不雅,一于圆则描,一于阙则残,一于纤则弱,一于涩则枯,一于理则不通,一于事则不合,一于意则滞,一于兴则狂。理谓字义,事谓字体,意谓用笔结构,兴谓格调机势。
孙过庭曰: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
姜尧章曰: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也。古今真书之妙,无出锺、王二家,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唐以书判取士,同时士大夫类有科举习气,加以虞、欧、颜、柳前后相望,入矩应规,无复魏、晋飘逸之气矣。且字之长短小大、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不以私意参之耳。
董玄宰曰:小楷法欲可展为方丈者,乃尽势也。题榜书跌宕自在,一如细书,唯米襄阳近之。
梁武帝曰:婉婉暧暧,视之不足,棱棱凛凛,常有生气。
右军曰: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
白云先生书诀曰:望之惟逸,发之惟靖。
卢携曰:认势。有一章之势,有一字之势,有一点一画之势。
翰林粹言曰:学古人书,得形体不如得笔法,得笔法不如得气象,须因其近似而习之。
董内直书诀曰:左欲去嘴,右欲去肩。乍徐还疾,忽往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