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悔
顺帝裨齐,百官陪列。王琨攀帝轮恸哭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既不能先驱蝼蚁,乃频见此事。”壶公曰:祈死者,未必无见。
沈攸之晚好读书,史、汉事多所记忆。每叹曰:“早知穷达由命,悔不十年读书。”壶公曰:读书十年,此人间清福,上帝所吝。
谢述为义康长史,与刘湛共事,已湛被诛,义康亦外镇。将行,叹曰:“谢述惟劝吾退,刘湛惟劝吾进。述亡而湛存,宜吾之得罪也。”壶公曰:到此忠佞了然,何嗟及矣。
齐高帝有故吏竺景秀,尝以过系作部。高帝语荀伯玉:“卿比看景秀否?”答曰:“数往候之,备加责诮。景秀言:若许某自新,则吞刀刮肠,饮灰沈胃。”帝善其言,乃释之。
令狐绹曾以旧事访于庭筠,对曰:“事出南华,非僻书也。或冀相公燮理之暇,时宜览古。”绹益怒,奏庭筠有才无行,卒不登第。庭筠有诗曰:“因知此恨人多积,悔读南华第二篇。”壶公曰:做相公那知庄子?
陆平原在洛,夏月忽思齐东头竹筱中饮,语刘宝曰:“吾思乡转深矣。”壶公曰:知进而不知退,徒思何益?
晋阳陷败,王曦与周志避周兵,东北走,山路险迥,惧有劫贼。而曦温酒服膏,曾不一废,每未肯去。行侣尤之,曦曰:“莫尤我,我行事若不悔,久作三公矣。”壶公曰:襄阳围急,似道尚与群妾斗百草。
元和初,达官与中外之亲为婚者,先已涉溱洧之讥。就礼之夕,傧相张仲素作催妆诗曰:“舜耕余草木,禹凿旧山川。”久之,女家乃悟曰:“张九张九,舜禹之事,吾知之矣。”于是群客大笑。
哀帝时,魏博罗绍威以牙军之逼,召朱全忠。全忠殪八千余家,其馀攻讨悉平。全忠留魏半年,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全忠之去,蓄积为之一空。绍威虽除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壶公曰:全为朱三作计。
黄德润事阜陵,人或议其循默。淳熙末,上将内禅,一日朝退,留二府赐坐,从容谕及倦勤之意。诸公交赞,公独无语。上顾曰:“卿以为何如?”对曰:“皇太子圣德,诚克负荷。顾李氏不足母天下,宜留圣虑。”上愕然色变。公徐奏:“陛下问臣,臣不敢自默。然臣既出此语,自今不得复觐清光。陛下异日思臣之言,欲复见臣,亦不可得矣。”退即求去甚力。后寿皇在重华宫,每抚几叹曰:“悔不用黄洽之言。”或至泪下。
洪景庐在翰苑日,尝入直,值制诏沓至,凡视二十馀草,事竟,小步庭间。一老人负暄花阴。问之,是京师人,累世为院吏,今已八十馀,幼时及识元佑间诸学士,今子孙复为吏,故养老于此。因言:“闻今日文书甚多,学士必大劳神。”洪喜其言,告以今日草二十馀制,皆已毕。老人复颂曰:“学士才思敏速,真不多见。”洪矜之云:“苏学士想亦不过如此速耳。”老人复首肯咨嗟曰:“苏学士敏速亦不过此,但不曾检阅书册。”洪为赧然,自恨失言。壶公曰:依样葫芦,久为老吏所窥。
尹少稷博学工文,杜门读书,不汲汲于仕进。后乃附丽汤思退,力排张魏公,以是除谏议,公论始薄之。后贬岭南累年,蒙恩北归。周益公素与之善,便道来访,谓益公曰:“某三十年闭户读书,养得少名,思之不审,所得于彼者几何?而破坏扫地,虽悔何及!”怅然者久之。益公每举以为士大夫之戒。壶公曰:士子如处女,此身一败,那可复赎?
尚书王复怒众武弁,骂曰:“此辈皆狗母所生。”一千户禀曰:“宋某之母乃太宗皇帝永宁公主。”王惭悔。
太学生虎臣上疏谏:万岁山勿架棕棚。宪庙奇之,祭酒费訚不知也,惧贾祸,乃会六堂,鸣鼓声罪,铁索锁项以待。俄官校宣臣至左顺门,传温旨劳之曰:“尔言是,棕棚即拆卸。”訚闻大惭。壶公曰:何颜对六堂生?
黄才伯诗有“倦游却忆少年事,笑拥如花歌落梅”,自注云:“欲尽理还之喻。”盖此公作美官讲学,恐人得而持之也。词林传以为笑。壶公曰:此皆穿窬之类也。
方献夫赐告里居,遂以广田益宅为务。有缁庐,地胜屋多,方因规为己业,假官府法,驱逐僧释一空。主僧有识,晓诗,濒行大书一律于壁曰:“慌忙收拾旧袈裟,点检行囊没一些。袖拂白云归洞口,担挑明月到天涯。可怜松顶新巢鹤,孤负篱边旧种花。吩咐犬猫随我去,莫教流落俗人家。”壶公曰:真道学。
霍尚书韬亦尝取寺基为宅,浼县令逐僧。僧去,书于壁云:“学士家移和尚寺,会元妻卧老僧床。”霍愧而止。壶公曰:真道学。
纰漏
庄黑犬人字长子曰“盗”,少子曰“殴”。盗出行,其父在后追呼之曰:“盗,盗!”吏闻,因缚之。其父呼殴喻吏,遽而声不博,但言“殴、殴”,吏因殴之,几殪。壶公曰:建酉名“奴奴”,可抗主乎?
康庄长者,字童曰“善搏”,字犬曰“善噬”。宾客不过其门者三年。长者怪而问之,乃实对。于是改之,宾客复往。壶公曰:邑有遗腹子,名之曰“父没”。后兄生一子,因名之曰“父在”。
齐有田果者,命狗曰“富”,命子为“乐”。将欲祭也,狗入室,果呼之“富出!”巫曰:“不祥也。”家果大祸。长子死,哭曰“乐乎!”而不似悲也。壶公曰:名之误人如是。
宋有澄子者,亡其缁衣,顺途以求之。见妇人衣缁衣焉,援之而弗舍,曰:“而以是偿我矣。”妇人曰:“公虽亡缁衣,然此吾所自为者也。”澄子曰:“而弗如速以偿我矣。我昔所亡者纺缁也,今子所衣者禅缁也。以禅缁而当我之纺缁也,而岂有不得哉?”壶公曰:澄子之意甚平。
郑县人卖豚,人问其价,曰:“道远日暮,安假语汝?”
郑人使其妻为裤,请式,曰:“象故裤。”妻乃毁其新者,令如故裤。壶公曰:贤哉妻也,如其式矣。
楚王佩玦遂兔,患其破也,因佩两玦以为豫。两玦相触,破乃愈迅。壶公曰:楚王有远虑。
齐人有谓齐王曰:“河伯,大神也。王何不试与之遇乎?臣请使王遇之。”为坛场大水之上,而与王立之焉。有间,大鱼动,因曰:“此河伯。”壶公曰:尚有大鱼。炉火之事,则绝无影响矣。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姐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妻而美之,使偃取之,偃不可。武子筮之,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崔子曰:“娶也何害?先夫当之矣。”遂娶之。壶公曰:里有杀三夫者,未尝五月而寡。
宋人有游于道得人遗契者,归而藏之,密数其齿,告邻人曰:“吾富可待矣。”
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适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对曰:“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壶公曰:金果不可见,使人心乱。
鲁之南鄙,人有吴虑者,冬陶夏耕,自比于舜。壶公曰:真舜,真舜!但不遇尧耳。
苍梧绕娶妻而美,以让其兄。壶公曰:兄受之乎?愧伯夷矣。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