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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齐神武自洛阳还,倾产结客。亲故怪问之,答曰:“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壶公曰:为政者,当凛凛,勿使英雄窥人。
马燧讨李怀光,夜宿一村,问田父:“此何村也?”曰:“名埋怀村。”燧大喜,曰:“吾诛怀老必矣。”壶公曰:诛反贼犹拉朽耳。
萧嵩数与韩休争论,因乞骸骨。玄宗曰:“朕未厌卿,何为遽去?”对曰:“臣蒙圣恩,待罪宰相,富贵已极。及陛下未厌臣,故臣得从容引去;若已厌臣,臣首领且不保,安能自遂?”壶公曰:知几其神乎。
孙沔受命征侬智高时,请发骑兵,求武厍精甲。宰相梁适抑之,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无备,故至此。今乃欲示镇静耶?夫实备不修,而貌为镇静,此危亡之道也。”于文定曰:“此言切中事理,可以破玩愒矫拂之弊。”壶公曰:今寇至则张皇,寇去则镇静,大家如此。
尔朱荣尝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皆称尔朱兆。荣曰:“此止可统三千骑以还。堪代我主众者,唯贺六浑耳。”因诫兆曰:“尔非其匹,终当为其子穿鼻。”壶公曰:不能诛高欢,天也。
宋明帝废立之际,王思远谓从兄晏曰:“兄荷武帝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不知兄将何以自立?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晏拜骠骑,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徵曰:“降昌之末,阿戎劝我自裁。若用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犹未晚也。”旬日,晏及祸。壶公曰:宦海沉人,千古一律。
李积临事选将,必先相其奇庞福艾者遣之。或问其故,答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壶公曰:敬业果薄命否?
张曲江见朝士趋附杨国忠,语人曰:“皆是向火乞儿,一旦火尽灰冷,暖气何在?当冻尸裂体,弃骨沟壑中不远矣。”后禄山之乱,果皆灭族。壶公曰:危语,快语!
安禄山自范阳偏校入奏,张九龄一见,即谓裴光庭曰:“乱幽州者,必此胡雏也。”及讨奚契丹败,九龄署其状曰:“军法若行,禄山不容免死。”帝曲赦之。九龄曰:“禄山有逆相,留之恐为后害。”帝曰:“卿无以王衍知石勒,枉害忠良。”帝后入蜀,思其言,泣下。壶公曰:千古遗恨。
曹彬下江南城,李煜面缚,就彬请命。彬谓曰:“国主可归宫,厚有装蓄,以备归朝。”煜深德之。诸将争言不可,盖惧其或自引决耳。彬徐曰:“无畏。彼若能死,则岂复忍耻以见吾辈耶?”毕如其言。众皆服其识量。壶公曰:刘禅、孙皓,何代无之!
真宗朝,李沆、王旦同时执政。四方奏报祥瑞,沆固灭裂之,如有灾异,则再三疏陈,以为失德所招。上意不悦。旦退谓沆曰:“相公何苦违戾如此?似非将顺之意。”沆曰:“自古太平天子,志气靡盛,非事四夷,则耽酒色,或崇释老,不过以此数事自败。今上富于春秋,须常以不如意事裁挫之,使心不骄,则可为持盈守成之主。沆老矣,公他日当见之。”旦犹不以为然。至晚年,东封西祀,礼无不讲。时沆已薨,旦绘像事之。每胸中郁郁,则摩腹环行曰:“文靖,文靖!”盖服其明识也。壶公曰:文靖几于格心。
元佑间,东坡在禁林,张无尽以书自言曰:“觉老近来见解与往时不同,若得一把茅盖头,必能为公呵佛骂祖。”盖欲坡荐为台谏也。温公颇有意用之,尝以问坡。坡云:“犊子虽俊可喜,终败人事。不如求负重有力而驯良服辕者,使安行于八达之衢,为不误人也。”温公遂止。壶公曰:多少名公,为犊子所败。
倪元镇当至正初,天下尚无事,元镇日鬻其家田产,不事家人作业,唯逍遥吟讽,兼寓意于图画。人窃笑其为戆。后兵兴,诸富家田产剽剥都尽,众始服其有见。壶公曰:图画更多事。
耶律德光死,有孛光芒指北。陶谷曰:“自此契丹自相鱼肉,永不乱华矣。”壶公曰:帝德好生,孛光芒还应指北。
包拯除参知政事,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李师中曰:“包公何能为?今鄞县王安石,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乱天下必斯人也。”后二十年而言验。壶公曰:宋亡于安石,而王敦不能亡晋。
庆历中,有近侍犯法,罪不至死。执政以其情重,请杀之。范希文独无言,退而谓同列曰:“诸公劝人主法外杀近臣,一时虽快意,不宜教手滑。”闻者悚然。壶公曰:名言,名言!杀机一动,正人多受亏。
卢多逊父亿,性俭,素恬于荣进,以少府监告老。归洛,棋酒自放,不亲俗事。及多逊参大政,服玩渐侈,亿叹而泣曰:“家本寒素,今富贵骤至,不知税驾地矣。”后多逊果败。壶公曰:自古奸臣即不肖子。
寇莱公十九擢进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贵,但及第太早,恐不善终。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祸。盖君骨类卢多逊耳。”壶公曰:骨似多逊,虽莱公不免。若早退,骨不灵矣。此不退转,骨应埋海外。
绍兴中,统制郦琼缚节制吕祉归刘豫。魏公方宴,报忽至,满坐失色。公不动,徐曰:“此有说,第恐虏觉耳。”因乐饮至夜分,乃为蜡书,遣死士持遗琼。虏籍书,果疑,分隶琼众,因苦之。壶公曰:妙于用间。
岳飞讨杨么,时么据洞庭,出没不可测。偶获一谍者,问其巢穴,对曰:“险阻安可入?惟飞乃能入耳。”飞大笑曰:“天遣汝为此言,吾必破之。”
汤和有语及兵法者,辄笑曰:“临阵决机在智识敏达,何泥古为?”壶公曰:房琯有定陶之败。
天顺初,朝廷颇好宝玩。中贵奏宣德间王三保出使西洋,获奇宝无算。上即命兵部查西洋水程。时刘忠宣为职方,匿其籍,事亦寝。后尚书诘都吏曰:“库中案卷焉得失去?”忠宣从旁微笑曰:“三保下西洋,所费钱粮巨万,军民死者亦万计。旧案在,亦当毁之以拔其根,尚足追究其有无耶?”尚书悚然。壶公曰:是识鉴,又是德行。
于肃愍甥,欲公援入中书科,公不许,第曰:“试日但书"大明一统圣寿万年"八字而已。”甥如其言。阁下虽不满其字,党不敢言其不佳,遂置上等。
丰庆升河南方伯。一县令簠簋不饰,惧甚,乃以白金为烛馈之。厅子以告,公佯曰:“试燃之。”厅子曰:“燃而不燃也。”公曰:“不燃则还之耳。”次日,从容为县令曰:“汝烛不燃,尽出之,以易燃者。自今无复尔矣。”壶公曰:清畏人知。又曰:受之必为波及,故入识鉴。
周公瑛知广德。有道士作法,能使童子舞。公摘树叶置童子怀中,戒曰:“汝第舞,但树叶落地,则笞汝矣。”童子心在守叶,道士百计作法,凝然不动。壶公曰:我法惟一。
给事中徐昂,论救韩文,忤太监刘瑾,落职归。或问:“瑾等后来如何?”昂曰:“予观瑾等,非能以正相助者。三五年后,必互争权,自相屠戮矣。”后果如昂言。壶公曰:偶然耳。
梅溪一富翁,贪吝之极。陈良谟语客曰:“此人财积不散,又无一善状,当有奇祸。”岁余,陈又曰:“此人祸且至矣。”客曰:“何也?”陈曰:“曩惟贪吝可鄙,近则渐骄横矣。非速祸哉?”未几,死于盗。壶公曰:不贪吝必不富,不富必不骄横。又贪又吝,又骄又横,死于盗,幸也。
宸濠谋逆,外议籍籍,皆云:“王阳明任数,其去留不可必。”王晋溪在本兵,以为阳明必能成功,朝廷不必命将出师。其婿候主事入告晋溪曰:“外间人言若此,大人坚持此议,恐灭族之祸不远。”晋溪曰:“阳明谋略足了此,不久捷音至矣。”不旬日,果报捷。壶公曰:发纵指示,权在本兵。我朝将将首推王晋溪,说者以为一枭。小人诬蔑君子,何所不至。
徐文溥任给事中,时宁藩未叛,江右院司暨三学生员上章颂孝行,公劾其饰诈沽名,包藏祸心。时宰恶之,黜为广东宪副。后庶人反,王新建平之。公赋诗有曰:“焦头皆上客,公论有谁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