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芙蓉镜寓言>第15章

第15章

或问夏忠靖曰:“量可学乎?”公曰:“某幼时,有犯者,未尝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则自熟。”壶公曰:真。
魏文靖公致仕时往絜田,值御史官舟,公岸上引缆而行。御史怪问,对曰:“魏骥。”又问,曰:“萧山魏骥。”又问,曰:“尚书归老魏骥。”御史惶恐谢罪。壶公曰:有古风。
陈白沙访庄定山,庄拏舟送之维扬。一士人素滑稽,同泛数十里,极肆谈锋,尽衽席亵昵之事,故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声色俱厉。白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既去,若不识其人。定山深服之。壶公曰:白沙能耐。白沙何以能耐?亦无可奈何。又曰:士人绝高,一洗头巾气。
杨文懿以洗马乞假,行次一驿。其丞不知为何官也,坐而抗礼,卒然问曰:“公职洗马,日洗几马?”公漫应曰:“勤则多洗,懒则少洗,无定数也。”壶公曰:在驿丞檐下,只得如此。
徐文贞致政家居,为怨家讦告。张全山年八十馀,往候之,曰:“今日赠老先生一字。”文贞曰:“何字?”曰:“忍字。”文贞曰:“我亦赠公一字。”曰:“何字?”曰:“忘字。”壶公曰:妙,妙。
吴长史稷归隐,有司莫识其面,里举践更役,误以公名报。令不知,悬之榜。公亲往,注其下曰:“不能为官,岂堪为役?”令闻大愧。壶公曰:世上只重现任。
思庵卧病久,有邻妇骂声如雷,不停昼夜。吟曰:“怪得鸺鹬夜夜啼,乱鸦声噪落庭除。飘风不入先生耳,一炷沉烟读道书。”壶公曰:老僧之不睹不闻无穷。
识鉴
齐王厚送女,欲妻屠牛吐,屠牛吐辞以疾。其友曰:“子终死腥臭之肆而已乎,何为辞之?”吐应之曰:“其女丑。”其友曰:“子何以知之?”吐曰:“以吾屠知之。”其友曰:“何谓也?”吐曰:“吾肉善,而去若少耳;吾肉不善,虽以吾附益之,尚犹贾不售。今厚送子,子丑故耳。”其友后见之,果丑。壶公曰:择婿至屠牛吐,屠牛吐又辞,将如之何?又曰:屠牛吐心有镜,胆有刀。
齐侯田于莒,卢蒲嫳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
有与悍者邻,欲卖宅而避之。人曰:“是其贯将满也。”遂去之。或曰:“勿之矣,子姑待之。”答曰:“吾恐其以吾满贯也。”壶公曰:千古高识。
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有余,以为己大器。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粱糗、腵脯焉,喜曰:“何其给也?”对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壶公曰:待贵戚得法。
石。因匠氏攻公,公入于戎州已氏。初,公自城上见已氏之妻发美,使髡之,以为吕姜髢。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与汝璧。”已氏曰:“杀汝,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壁。壶公曰:璧可偿发否?
管子得于鲁,束缚而槛之,使役人载而送之齐,皆讴歌而引。管子恐鲁止而杀己也,欲速至齐,因谓役人曰:“我为女唱,女为我和。”其和适宜,役人不倦,而取道甚远。管子可谓能因事役人,人能得其所欲,己亦得其所欲。以此术也,而用万乘之国,其霸犹少乎?壶公曰:管子之霸,只是善因,绝不犯手。
白圭,周人。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予。其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尝曰:“吾治生,犹伊尹、周公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也。其智不足与权,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壶公曰:此治生鼻祖,抑亦狡且瘁矣。
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间,民不得耕种,石米至万钱,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壶公曰:今糠秕起家者,皆祖述任氏。
孙坚尝参张温军事。温以诏书召董卓,卓良久至,而词对颇傲,坚前耳语温曰:“卓负大罪而敢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按军法斩之。”温有难色。坚曰:“古之名将仗钺临戎,未有不断斩示威者,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今明公亲率天兵,威震天下,而不忍于一罪人,恐卓一旦得志,明公非其敌也!”温卒不果,卓遂横。壶公曰:张温竖子,何足与谋哉?此时枭卓,一匹夫之力。
吴佑牧猪长垣泽中,诵经而行。北海公沙穆游太学,资乏,变服为佣,与佑赁舂,遂定交于杵臼之间。壶公曰:业至牧猪,韬光极矣。
延熹中,京师游士范滂诸人,非毁朝政。公卿以下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君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壶公曰:众人皆醉,我独醒。
许子将山峙渊渟,行应规表。谢子微世称其裁鉴,见子将十许岁时,叹曰:“此乃希世之伟人。”
许子将尝到颖川,多长者之游,唯不诣陈仲弓。又陈仲举妻丧,还葬,乡人俱至,许独不往。或问其故,子将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时人服其裁量。壶公曰:妙于自照。
司马德操有人伦鉴。荆州时,知刘表性暗,必害善人,乃括囊不复谈议。时有以人物问德操者,初不辨其高下,每辄言佳。其妇谏曰:“人质所疑,君宜辨论,而一皆言佳,岂人所以咨君之意?”德操曰:“如卿所言,亦复佳。”壶公曰:危邦不居,居必三缄其口。
管幼安见公孙度时,语唯经典,不及世事,乃因山为庐,凿坏为室。越海避难者,皆就之,旬月成邑。遂讲诗书,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非从学者弗见。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邴原时亦在辽,好以清议格物。度已下,心不安之。幼安谓原曰:“潜龙以不见为德,官非其时,皆招祸之道也。”密劝令西还。壶公曰:管先生之品,在卧龙、雏凤上。
刘恭嗣年十岁时,尝于讲堂上戏。司马德操拊其头曰:“孺子,孺子,黄中通理,宁自知不?”
夏侯仲权入蜀,姜伯约问之曰:“司马公既得彼政,还复有征伐之志不?”仲权曰:“此人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钟士季者,其人虽少,终为吴蜀之忧。”壶公曰:伯约老矣,非士季对手。
索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壶公曰:索先生竟以书掩其品,王右军亦然。
隋文帝见蜀王秀不才,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辟如猛虎,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壶公曰:语极沉痛。毛间虫,天生一副快嘴,不肖子孙偏怜之。
世谓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也。炀帝好谀,矩以谀佞之;太亲好谏,矩以谏佞之。邪正不同,而趣世取宠,其佞一也。壶公曰:谏是佞,诛心之笔。后世有格佞之目。
王谌,名知人。河南尹田歆谓谌曰:“今当举六孝廉,而贵戚多书命。吾欲自用一名士报国,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大阳郭,遥见种暠,异之,还白歆曰:“得孝廉矣,即洛阳门下史。”歆曰:“当得之山泽。乃近洛阳史耶?”谌曰:“山泽不必有异人,异人不必皆山泽。”歆即暠谘之,果奇士。壶公曰:奇赏。
邓艾少孤,倜傥,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司马宣王独奇之,卒平蜀。壶公曰:蜀之老成至此尽矣,邓生得以售其奇。
曹操尝遣刺客至昭烈所,昭烈与论伐魏形势,甚惬意。时客未得便,诸葛亮忽入,客神色失措。须臾,起如厕,备谓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亮问谁,曰:“起者其人也。”亮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忤数,奸形外漏,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也。”急追之,已越墙遁矣。壶公曰:客亦明眼人,高荆卿一筹。又曰:昭烈亦认不得。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壶公曰:惜哉,此使不识捉刀人惯杀人。
燕王垂议代西燕,曰:“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
崔岳谓刘曜曰:“四海脱有微风摇之者,英雄之魁,卿其人矣。”壶公曰:胡相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