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悠然没说话。
灯光很暗，她又低着头，程澈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就无法判断她的决定，只是听到她说了一句，“我们大概不合适”之后，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程澈在那里呆了很久。
怎么就这么莽撞了呢。人生中第一次表白，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失败了。
那之后，为了避免尴尬，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一个僵局。
这个僵局一持续，就是一年半之久。
后来轰轰烈烈闹出和苏夏的绯闻的时候，程澈有格外关注尹悠然的反应。不管周围闹腾的多欢，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淡淡一笑，什么也不多说。
哦对了，程澈一直没有忍心拒绝苏夏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样的感受，他不想传递给下一个人。
时间一晃，就到了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那段时间大家准备体育测试，经常在操场上练跑步练跳远。程澈个高腿长，体育对他来讲根本不是个事儿。于是，秉承着互帮互助的原则，好多人都想让程澈带着跑步，程澈自然也不拒绝。
那天下午程澈领着一帮娘子军在操场跑步，天气不太好，跑着跑着起风了，几个女生相互看了小伙伴一眼，放弃了继续跑完的想法。后来程澈跑了一半回头一看，身边只剩下了尹悠然。
他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尹悠然的侧脸，周围一切喧闹嘈杂皆成背景。他收回了目光，看着远方，真的希望这条跑道的终点会是能和她一起牵手走到的终点。
时间再长久一点。
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跑完八百以后，程澈陪着尹悠然在跑道边做拉伸运动，很自然地开口问道，“感觉还好吗？”
尹悠然明显心情不错，笑眯眯地回答道，“还好。不过以后还是要多练习呢！哎不如这样，你以后每天带着我跑步，可以吗？”
程澈愣了一下。
两个人那么久没有正常交流，现在就和连和她多说几句话他都觉得是上天给的馈赠。如今这个要求……
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一定是脑子里别了改锥。
程澈控制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兴奋，故作淡定地回答道，“好，没问题。”
尹悠然伸手拍了怕他的肩，“小伙子，学习上有问题也可以来找我哦。”
尹悠然走了以后，程澈在原地呆了很久。
他觉得今天的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年以来一直都盼望着的事情，突然就来到了眼前，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幸福来的太突然。
那天下午程澈心情特别好，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阿飞好奇地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老大，你不太正常啊，什么情况。”
程澈悠闲地靠着后桌，手里转着笔，眼神穿过人群直直看着尹悠然的背影，“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程澈鼓起勇气又和尹悠然表白了。
这一次他准备的很充分，包括怎么说，被拒绝了以后怎么做，怎么保持着朋友关系不至于尴尬……一预案都准备好以后，只听到尹悠然轻轻说了一句，“好啊，那我们在一起吧。”
程澈再一次愣在原地。“真的？不开玩笑？”
尹悠然点点头，“认真的。已经迟到了一年，你还想一辈子都错过吗？”
尹悠然说，“当时拒绝你，是因为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就是把你当成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那次你和我一说，我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感觉，整个人都是发蒙的，拒绝的那么狼狈，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我不开心。和你变成那样子以后，我不开心。他们说你和苏夏，我不开心。”
她说，“可是你都不来找我，不理我，不和我多说一句话，我都要以为你喜欢苏夏了。直到那天……和你跑步，之后和你聊天，我才觉得，你没有变。”
她说，“程澈，我喜欢你，我们好好在一起。”
喜欢的人同样喜欢着你，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尹悠然是程澈的初恋。
初恋里的男孩子是小心而笨拙的，程澈虽然个子高，看起来像个大人但是仍然是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感情白痴。他不太知道谈恋爱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不太会猜女孩子的心思。第一天晚上，他送尹悠然回家，两个人的影子在灯下靠的很近很近，程澈的左手在身侧僵直着不敢动，过了很久，还是没敢动。
尹悠然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轻轻地笑了一下。
程澈有点儿尴尬，“你笑什么。”
尹悠然说道，“笑你啊。还不好意思，不像个男生。”
程澈有点儿愤怒，有点儿愤怒的直接后果就是他什么都没说，左手动了动，准确无误地牵到了尹悠然垂在身侧的手，拉着她就往前走。
尹悠然愣了一愣，被迫飞快地跟上了程澈的步伐，一边小跑一边说道，“程澈，你起码让我准备一下啊，喂！”
两个人在一起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些不一样。当然，苏夏不是这明眼人之一。
两个人在学校的日子过得相当甜蜜，虽然尽量伪装着不被别人看出来，但是也影响不了两个人相视而笑时候的小眼神，擦肩而过时候的勾勾手指，以及上课偶尔传个纸条时，打开的那一刻的脸红心跳。
连阿飞都说，“老大，你这恋爱谈得，真是腻歪。”
程澈白他一眼，“你懂什么，羡慕的话就自己时间去！”
阿飞和他开玩笑，“那我去找苏夏实践，你有意见吗？”
提到苏夏，程澈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苏夏啊，苏夏。这个问题，我到底要怎么解决呢。
再之后，就是苏夏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
程澈没和尹悠然说，但是尹悠然又不傻，多多少少总是知道，“哎，最近怎么不见苏夏来找你了？她是不是知道了？”
程澈点点头。
尹悠然拍拍他的手安抚道，“没事儿，你别太往心里去，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她走出来以后就会好的。”
程澈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明显心情不好一个字都不想说。尹悠然看着他，也没说什么，和他一起坐着，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后来，就爆发了第一次不愉快。
就是程澈追着苏夏跑出去以后，尹悠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非常非常不舒服。
可能女生都是这样吧。对于自己喜欢的男生，都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可能就条件反射一样不希望他对别的女生更好。而程澈对苏夏的关心程度，在尹悠然看来，已经远远超过了本该有的距离。
尹悠然觉得自己不开心。
她没和程澈说，总觉得他能够自己有所察觉。可是程澈本就是第一次谈恋爱，热情有余经验不足，再加上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十分十分对不起苏夏，人不可能分心，分在苏夏身上的心对了一点以后，分在尹悠然身上的心就那么相对的少了一点。所以……
那天晚上，放学路上，尹悠然问程澈“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还好吗？”
程澈皱了皱眉，“我很担心苏夏的情绪。”
听到“担心”两个字，尹悠然瞬间就炸毛了。“你担心苏夏！程澈，你到底要把多少心思分在苏夏身上你才开心！”
程澈本就烦躁，听了尹悠然的话，觉得她真的是有点儿无理取闹。他自己被拒绝过，他知道那种感受，他想呵护好苏夏的感情，起码让伤害减少，但是尹悠然很明显没有这样的感同身受。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然后，沉默了。
尹悠然把这种沉默看做一种无视，深深看了程澈一眼，等着他来哄自己，等了一两分钟，看到程澈仍然在发呆之后，转身就走。
走之前扔下一句话，“程澈，你让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