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某一天晚上,苏夏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段时间她的作息时间极度混乱,估计是想在开学前最后疯狂一把,想几点睡就几点睡,睡到几点算几点,半夜爬起来开冰箱觅食的事儿也干过不少次。那天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刚刚睡醒,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数字,她没仔细看就接起,说话声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不说话。
苏夏没耐心地又问了一句,“喂,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还是不说话,只有淡淡的呼吸声传来,隐隐约约,模模糊糊。而苏夏却在顷刻间明白过来,是秦天。
因为那样的呼吸声,曾经的她是那么熟悉。曾几何时,那是陪着她进入梦乡最美的音乐。
所以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秦,天?”
电话那边有轻笑声,“对,是我。”
两个人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堆无聊地话题,听着秦天那边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的侃侃而谈,苏夏的心从最初接到电话时的惊喜慢慢平静下来。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人,一样的动作,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谈话的最后,秦天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苏夏轻轻应了一声。
除了朋友,没有别的选择。
那之后,两个人确确实实也做了一段时间的朋友。苏夏的手机通讯录里又重新有了秦天的名字,qq列表里也有了秦天的身影。偶尔会打打电话说些有的没的事情,也见过几面,和一大帮同学一起,唱歌或者吃饭或者去公园。不管两个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看确实是平静了下来。
只有苏夏自己知道,她有多累。她不愿意和秦天成为路人,可是明明还爱他却要装作只是朋友,她真的做不到完美做不到最好。
而这种看似平静的脆弱的朋友关系,最终竟也维持不下去。
高一刚刚开学的时候,苏夏和秦天处在不同的学校不同的环境,联系也渐渐变少。突然某一天的下午,秦天在qq上和苏夏说话。
他问苏夏一个男生的联系方式,那个男生是苏夏初中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苏夏发了一串手机号码给他,顺便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秦天简简单单回了一句,“没什么。”便不再说话。
苏夏闲的无聊,又有点儿好奇,于是就去问那个男生,“嘿,秦天找你了?有什么事情?”
然后她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我们说过,秦天的女生缘很好。初中的时候除了苏夏,他还和一个女孩子关系好的不一般。那个女孩子姓曹,高中和苏夏的那个关系不错的男生考到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
那天下午,那个男生拿着曹同学的手机玩儿,正好看到了秦天发给曹同学的短信,言辞比较暧昧。他当时也不晓得怎么想的,很有可能是大脑短路,直接就以曹同学的口吻给秦天回了一句,我喜欢你。
结果秦天当了真,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和曹同学说了一堆。事情的结果是,曹同学和秦天都非常愤怒,愤怒的结果是,曹同学直接对那个男生发了飚,而秦天去找苏夏要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准备发飙。
听完整个事情,苏夏长叹一口气,和那个男生说道,“你就没事儿找事儿吧。”总觉得和自己没啥关系,也就没再想这件事。
但是,事情没完。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秦天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带着点儿愤怒,“谁要你管我的事情了?!”
苏夏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管你的事情了?”
秦天,“你是不是告诉了那个人我要了他的手机号?”
苏夏,“是又怎样,我这个行为没有什么错误吧。”
秦天,“没有错误?!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吗?你非要去问出个所以然来,你很闲吗?”
苏夏脾气好,但并不代表她没脾气,面对秦天毫无理由的指责,生气,失望,愤怒,伤心,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她的语气也变得激烈了起来,“秦天你有病吧,你是在别人那里受了气跑到我这里来发泄了是吗?我不是你的出气筒,麻烦你说话尊重一点!”
秦天的消息隔了很久才回过来,他说,“苏夏,你再也没有权利过问和我有关的任何事情,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小小的手机屏幕发出很亮很亮的光芒,毫无征兆的,苏夏的眼泪重重砸在屏幕上,就像是一记惊叹号。
曾经那么亲密的人,曾经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舍不得对你说一句重话的人,曾经把你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人……原来一旦他不爱你了,会变得这么这么残忍。
苏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秦天变成这个样子。就算他们已经分手,可是潜意识里,她仍然不相信秦天会这么坚决地放开她的手。而这一次,那句“再也没有资格”在视线里分外刺眼,她终于从梦里醒来,从那场做了三个月之久的梦里醒来,从那场还期盼着能重新和秦天手牵手相视而笑的梦里醒来。回到现实的第一秒,她再一次,把秦天所有的联系方式从手机里删除。
再见。
这是我能保留的最后一点点骄傲和尊严。
之后也并没有了所谓的恨,因为实在太费力气。所以后来剩下的,是怀念。
怀念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怀念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怀念那个夏天明亮的蓝天。
如果你一直是个胖胖的姑娘,时间长了,习惯买衣服直接买最大号,习惯夏天到来的时候总是很痛苦,其实你会觉得还好,能活得很快乐其实也没什么。但是如果你曾经是个很瘦的姑娘,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体重飙升,原来合适的衣服再也穿不上,所有人看到你的第一句话都是哎呀你怎么胖了,你会觉得难以忍受撕心裂肺。所以说,最难过的事情不是说,我是一个胖子,而是说,我曾经很瘦很瘦过。
同理,如果你一直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一直表现出一种“我对你没兴趣”的态度,时间久了,除了觉得有点儿心酸比较难过以外,其实觉得也还好。但是,如果那个人一直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贝,一直对你很好很好,承诺过会一直一直会喜欢你,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说对不起我们分开吧我不爱你了,你一定会觉得很受不了,很难过,回忆会纠缠着你很久很久出不来。所以说,最心酸的事情不是说,你不爱我,而是说,你曾经爱过我。
苏夏最后一次见到秦天,是在高一的暑假。
初中的班长组织了同学聚会,通知苏夏参加。在反复和班长确认了秦天有事不会前往之后,苏夏点头同意。
所以她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在看到秦天搂着一个女孩子的肩膀在不远处和别人谈笑风生的的时候,她愣在原地。
班长在她身边不停地解释,“他真的一开始说有事不来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对不起对不起。”
苏夏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转身就走的冲动。
哦对忘了说,秦天的女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那一天,她一句话都没有和秦天说,没有靠近,甚至都没有相互看一眼。
离开的时候,简宁在苏夏身边打趣道,“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握个手什么的,然后特别真诚地祝对方幸福吗?”
苏夏回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把头扭回来,“我们两个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就算没有我的祝福,他一样会很幸福的。”
所以,就这样吧。
从今以后,那些过去,你不再想起,我永不忘记,我们后会无期。
对于秦天的感情彻底归于平淡,提起他来可以像提起路人甲一样若无其事,是在高二结束的时候。
有的时候我们真的必须要佩服时间这个东西。没有留得住的快乐,同样的,也就没有愈合不了的伤痕。
后来简宁问她,“如果现在要你对秦天说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好呢?
认真的爱过,也曾短暂的恨过,所有这些或是浓烈的或是平淡的感情,最终都沉淀在了时光的洪流里。
所以最后,她只想对秦天说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谢谢你曾经珍惜过我。
谢谢你在我十六年安安分分苍白无力的青春白纸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同时,也谢谢你最后放开了我的手,让我从梦中醒来,明白我只是我自己。于是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部落归于地面,我开始踏踏实实做自己。
不管之前如何,之后又怎样,真的谢谢你,也真心的,认真的,祝你幸福。
这是她用心去爱的第二个男生,他真真切切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是爱。第一次,在她的生命里,他赋予了她使用“幸福”二字的权利。正如苏夏自己说的那样,他是她安分守己的青春道路上很美很美的一道风景。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