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花如梦在牢里受了番活罪,好不容易郁采薇又来探望了他,这次他不像上次那样满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出去了,若不让郁采薇真的心生怜悯,恐怕还得继续在牢里待下去。“果然是没吃过苦头的公子哥儿,这么两天就消瘦了好几斤肉呢!”
“采薇,你就别笑话我了。”花如梦颓丧着一张脸,声音软绵绵的,“我从小到大倒是没在这种地方吃喝拉撒睡过,这一来,都百八十天了,我是度日如年呢!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是花家的唯一血脉,他们怎么也不快点来赎我啊!”
郁采薇笑道:“他们倒是来了好几次呢,不过都没让进来,到现在,也只有我和小蝶来看你吧?”
“可不就是的!”花如梦央求道,“采薇,好歹我还是你孩子的父亲,你快救救我吧,要不然我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郁采薇一改笑意盈盈的表情,严肃的道:“本来,我想着把你弄出去好了,可是你太不尊重我了,居然直呼其名。喏,你现在犯了大不敬罪,回头告诉狱卒,给你加上这条罪,再多关上三天半个月。”
闻言,唬的花如梦放声大哭,浑身颤抖着叫说:“我的亲娘啊,好公主,就让我出去吧!给我免了那些个不相干的罪状,那分明都是妄加之罪,即使我有那么一点不对,也都不是故意的!最多打十来板子,何故把我逼死在这儿!好公主,只要你叫我离开这鬼地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瞧,这一身的伤疤,再加上挨饿受冻,铁打的人都未见得吃得消呢!”他一边哭一边扯开了身上的破烂衣服,露出一道道紫红的伤痕和那脏兮兮的肌肤,郁采薇忙叫他穿好,小蝶已躲在她肩后瞪圆了杏眼。“你看你像什么样子!”郁采薇叫道,“一点苦头都吃不得,哪里还像个男人!”
花如梦方憋屈着收住了哭声,嘴唇紧抿着,如两片半枯的树叶被怒风吹得皱在了一起,使劲打着颤。小蝶又替他说了几句好话,郁采薇也不大忍心,遂叫人放了花如梦。虽说满身伤痛,里里外外没一个好地方了,可是一踏上牢房以外的土地,不禁舒畅之极。他几次不知不觉的想靠近郁采薇,郁采薇都斥他离远点儿,当心再给定个亵渎公主之罪。花如梦怕的只得挨着边儿上的一条小路走,“前面就是大路了,雇辆马车,你就回家去吧。”郁采薇道,“记着,以后不要再来宫里了,否则就是自讨苦吃,我也保不了你。”
花如梦皱着脸,道:“不行,好公主,等我回家把自己养上了膘儿,就来找你,就算坐牢也不怕了,起码能挨上些时候呢。”小蝶被逗得笑红了脸,道:“真能逗,说自己是猪呢!在家里狠命吃好的,喝好的,多长几斤膘儿。等进了牢,就嚼草根,肚子里的膘儿能够消耗些时日呢!”
郁采薇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没一个正经的,什么长膘儿掉膘儿的。花如梦,我看你今后干脆就叫小花儿吧,你爹给你起的名字一点也不跟你配。”
“小花儿好!小花儿多好呀!”小蝶合掌笑道。
花如梦冷笑道:“野花还差不多,我跟你都有了孩子,你却嫁给了别人,我不是野花是什么?”
一句话把刚热了一下的气氛一下子搅凉了,郁采薇的脸也冷了下来,只有小蝶还一副开心劲儿,像那枯叶蝶一样,在阳光温暖的地方扑闪着翅膀,打着旋儿。“你最好再不要来找我。”郁采薇说道,“要不然你真的就死定了!我不是跟你说着玩儿的,你也清楚,你是花家唯一的血脉,你有了什么闪失的话,不光我过意不去,你爹娘会何等伤心呢!”
花如梦不懂她意欲何在,因问:“难不成,吴英真会弄死我?我不过是激动冲动了一下,才想杀他的,要是在头脑清晰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选择那么笨的方法。杀人应该是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也不引起被杀者的注意才行。嘿嘿,我明白了,下次我不会那么鲁莽了!想不到你还会为我担心,还会为我而过意不去,为此,虽然我不能留在你身边谢你。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玉石铺,让师傅把那件损毁的玉像重新雕刻出来。还有,我不会把玉像放在箱子里了,应该放在桌子上,或者枕头上,好让我随时都能看见你……”花如梦越说越起劲,低着头看着脚下越走越短的路,内心仿佛有百花怒放,春意盎然的浓浓情意使他完全沉浸在那暖洋洋的幻想中。忽然,他的头与一块硬邦邦的木板相撞,恍的醒过来,抬头一看,面前是辆马车,旁边站着个马车夫正堆着笑问:“花公子,小的送您回家吧?”
花如梦忙往另一边还有身后看,都没有郁采薇和小蝶的影子,只有萧萧落叶送残秋,颓花败柳,原来自己已在大街上。“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家的?”他只好问那马车夫。
马车夫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贵公子,虽然此刻花如梦不甚狼狈,却依然觉得他那褴褛的衣服下藏着的是大串的金银珠宝,因为有钱人往往不在乎外表怎样嘛,满满的囊中物无论如何总能把腰杆儿撑得直直的。“刚才有两位姑娘,要小的把您平安送回家。”马车夫答道。
那两位姑娘定是郁采薇和小蝶了,花如梦当即非常懊恼,居然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他们就不见了。随后,他回到了久违的万花楼,花酒爷花老板娘乐得欢天喜地,给他接风洗尘。他们经过这一事,真的害怕了,劝诫花如梦说:“好儿子,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爹是怎么过的,万一你这根独苗儿有了个好歹,爹真不知用什么脸去见花家的祖宗。爹告诉你啊,公主,咱们实在是要不起了,再强求就非得把命给赔上去不可!也许,她一开始就警告了我们,说仙子不能与凡人结合,否则一定会付出代价得到。都怪我跟你娘,想出那么个破点子,以为把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成了,但现在你看看,公主还不是跟别人了!”
花如梦觉得自己已陷入了那个漩涡,再走不出来了,自从在她唇上印上自己的吻时,自己这辈子就已经完完全全交托在郁采薇手上了,随她在不在意。
已是傍晚时分,郁采薇与小蝶回到了宫中。一路上,小蝶都在说起花如梦,郁采薇听的眼眶红红的。花如梦跟吴英比,当然是花如梦更强了。
回到霁月阁,发现吴英不在,郁采薇马上想到他一定是去了李皇后那儿,忿然道:“给他说了多少遍,不要去彩霓宫,不要去彩霓宫!他还是背叛了我。”
小蝶道:“公主,驸马爷怎么了?昨天夜里,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我也没敢出来看,可就是驸马爷回来了?”
“可不是吗,就在龚月月手上呢。”郁采薇愤恨的咬了咬下唇,不及小蝶再问,她已经出了门,想去彩霓宫把吴英骂一顿,正好可以让李皇后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任凭她再心疼侄子,也只能干看着。可刚一出门,却撞见郁有求,忙道:“皇阿玛,你怎么来了!且不声不响的,吓死我了。”
郁有求自是为了吴英的事、应了李皇后的请求而来的,他听见郁采薇的话,只绷着脸,大步进了屋子,在正位坐下来。郁采薇只得回来,听郁有求因吴英之事,说了番气话。
“是那个女人让您来的!”郁采薇拧眉道。
郁有求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道:“什么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她是你额娘!朕不允许你再这么无礼,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
郁采薇立即哭道:“您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凶我!我还是不是您女儿呀,就一个装模作样的老女人,就值得您这样!”
郁有求根本舍不得对女儿发脾气,只是气急了,少不得鼓振起些父亲的威严。“岂有此理!皇后岂是你想骂就骂的!”郁有求怒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采薇,昨夜你携刀刺杀皇后,是一桩罪!你伤害自己的夫君,又是一桩罪!”
郁采薇红着眼睛,气愤愤的道:“害怕了,就去找皇阿玛告状!哼,我倒要看看能拿我怎么样!”转而,他看向皇上,笑道,“皇阿玛,您真的舍得把我治罪吗?即便如此,有些话我今天非说不可。”
郁有求叫她直言,郁采薇一语未出,李皇后就来了,惶惶然的走到郁有求跟前,哀求道:“皇上,臣妾并没有让您治罪于公主的意思,重的说她几句也就行啦,千万别大动肝火!有些话,臣妾说了她未必肯听,所以劳烦皇上,不曾想闹得大了。”
“怎么了,害怕了是吧?”郁采薇睥睨着她,“一听我要向皇阿玛揭露你那丑恶的庐山真面目,你就赶紧来替我求情,免得我对你不利。”
“不是的公主,你误会本宫了。”李皇后轻声泣道。
“采薇,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执拗呢!”郁有求叫道,“你因一己偏见,昨夜企图杀害皇后,就前几日彩霓宫的那一场大火,也是你放的吧?”
李皇后慌得解释:“皇上,臣妾不是把纵火者找出来了吗,怎么又提起这个!”
郁有求道:“你们都把朕当成了傻子不成?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就可以把真凶掩藏了吗?”
“皇上!臣妾……”
“皇阿玛,您却也陪着她演戏。她告诉您了是吗?”
“皇后好心找了小翠来为你顶罪,当时我就看出了破绽,所以才没有惩治小翠。然而,朕你念在皇后爱你,不忍心怪你,便也没有说出来。想不到你不知悔改,一错再错,一心想置她于死地,朕岂能坐视不管,由着你乱来!”郁有求好像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起码没有对郁采薇发过。
郁采薇镇定道:“我要杀她,您不能坐视不管。女儿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杀了您六个宠妃,您都可以不管不问?!”
郁有求早就听李皇后说了,所以只当是郁采薇胡乱猜测的。郁采薇现在没了神力,说话自然也不像从前那样具有威慑力,只能暗生闷气,看着李皇后得意。最后,郁有求罚她关禁闭一个月,不得迈出霁月阁一步,吴英暂时就留在李皇后那里。郁采薇没有反抗的余地,从此,一日三餐都由人送来,就连小蝶,也不能接近她。这下子好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就算她没日没夜的吵闹着要出去,也没人理她。她越是无奈叫屈,龚月月就愈加高兴,她笑得愈是大声,郁采薇就愈是生气。基于年龄的关系,她还不能太想得开,不能明白“生气”伤的只有自己的身子,于别人又有什么损害呢?
吴英的伤发展成了一种按时而发的病疾,大部分时间是好好的,看上去无病无灾,可是一发作起来简直要命。李皇后请了不知多少个太医来看,都说这种症候属于肺部积水,引发细菌感染,呼吸道以及肺部都发炎了,即使消了炎也不能制止痛症复发,不过若不加重,就没大碍。
对于郁采薇,吴英可不想看见她这样,可李皇后看他看得紧,几乎不能让他离开彩霓宫一步。“英儿,你去柳州府的事情,本宫已经在安排了,这几日就好好养身子,哪里都不要去。”李皇后向他走了过来,笑容温和。
吴英再次拒绝,非常认真的口气:“我不会去的!您别白费心思了。这事我从来没同意过,您怎么就是不听!”
李皇后竭力保持着心平气和:“本宫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当然得为你的幸福着想。本宫知道,你是眷恋皇宫里的生活,才不肯去的,但柳州府的方方面面,绝不比皇宫里差。况且,那里不比皇宫人才济济,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才,本宫给你担保,用不着一年,你就能飞黄腾达!”
吴英高高在上的样子,道:“我的目标不只是飞黄腾达而已。”
李皇后气呼呼的转过身去,说:“她那一副臭脾气,加上几分微不足道的姿色,魅力就大的很了?!”这说的当然是郁采薇,吴英笑了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道:“好姑姑,您就别为我操那么大的心了。以前,也没见您这么关心我。”
李皇后的心微微收紧,回过身,说道:“本宫对你是一如既往,你的心思何曾在本宫身上过?是你不曾觉察罢了。可能,人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喜欢有个儿女在身边。”
“可惜您没有儿女命。一大堆外人的孩子也不及一个自己的好。”吴英意指皇子们,做梦也不曾想自己的姑姑,其实就是自己的亲娘。
李皇后努力的往上扬了扬嘴角,满怀期望的道:“说的再对也没有了,听着皇子们左一声娘,右一声娘的,到底不如自己的亲骨肉好。英儿,要是你也是本宫的儿子就好了!”
吴英木然了。李皇后遂忙笑道:“哎呀真是的,本宫说什么呢!侄子跟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吴英也应和着笑了笑。
说那高浩斌与父亲高江义一同在晋景镇打听自家的迁徙地,终归,那次搬家是极其秘密的,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只好沿路打听……。
第70章傲气公主不如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