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芳楼的后花园,朵朵绮丽的花儿衬着如水的月光,淡雅的色彩使其优雅别致。烛光摇曳,蜡烛已快燃尽,烛泪流了一桌子。
小蝶将身子倾伏在桌子上,倦怠的小脸在烛光下疏散开,沉沉的睡着了。郁采薇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恨高浩斌,无时无刻的都在恨,他真的不爱我了吗?可为什么他的眉目显得那般忧伤,他的神情和他嘴里说的话那么不相符合。“这就是命中注定吗?注定我郁采薇倾其所有换来的只是他一声冷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语,难道都是虚情假意吗?”在夜色里,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在心里慢慢梳理着这一天糟糕凌乱的思绪,有许多许多问题,她找不到答案,也许有些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他的心,我的心,善变的心。”
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走去轻轻地打开门,又轻轻地掩上,然后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窗外的月光,张开软塌塌的翅膀,用力扇了几下,撑开窗子飞了出去,暗夜里的一切景物都让人痴醉,一只蛾子,一只蝙蝠,蛾子是白天的蝴蝶,蝙蝠是白天的鸟雀。她穿的非常单薄,甚至不比夏日那身衣裳,除了胸部和臀部,其他部分全是透明的灰色。
她赤着脚,没有穿鞋子,光着如雪般白皙的臂膀,黯淡的月光照在上面,柔和的像一块玉。郁采薇飞进了后花园,桂花香扑鼻,夹着股凉凉的风,着实让人不能自已的陶醉其中。她有多久没单纯的欣赏欣赏花儿了,这满园子的菊花,海棠,蝴蝶兰,一串红,都是她当年跟小蝶一块亲手栽种的,那时候年幼,心里除了大自然的美之外再不苛求别的,那时候的心就像夜空上的星星,可以很快乐的大笑,也可以很伤心的大哭,但不论是哭或笑,总是一会儿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全变了,花儿变得忧郁了,草儿变得伤心了,夜色变得缱绻了,当初的洒脱变成了“拿不起,放不下。”拘谨的不能再拘谨了。她满园子询问:“到底是什么变了?”最后她坐在台子上定了定神,胸口突然剧痛了一下,她揉捏着胸前的衣服,眼睛微微震惊,恍然大悟,原来归根结底,变得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心。
冥冥中,她仿佛听得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在这幽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幽然,那声音仿佛是在对她说:“我是迫不得已的,你一定要原谅我,你一定要原谅我!”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你当初辱骂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认识你了,我不会原谅一个陌生人的!”郁采薇喃喃的说,她振翅飞了起来,想逃离那个可怜的声音,她飞出了后花园,飞出了锦芳楼,飞出了皇宫——
玫瑰色轻抚的黎明,郁采薇落在宽阔坚实的地面上,摊贩们早早的有动静了,为一天的生意做准备,她很喜欢这种没有秩序的喧哗,就好像听着秋天的果实一块从枝头落下来,她往前走着,偶尔东张西望,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没有,真的没有,她看到的是一片多么和谐的景象,和谐的就像黎明的道道曙光,不分高低贵贱,劳作中一律可以享受它涂染在空气中的温暖。
她漫无目的,不知不觉来到了万花楼,只有万花楼是个可以让她放松心情吃饭谈天的地方,然万花楼一早是不开门的,天大亮后,才开始迎接客人。郁采薇倦怠的叹口气,不经意的抬起头,见前面走来一中年老者,中年老者身格魁梧,穿着绣青花游鱼的袍子,神情严肃,颇有长者风范。
中年老者见郁采薇着装甚是露骨,便以为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匆匆的走了过去。他从身边走过去的一刹那,听的“咣当”一声,郁采薇低头一看,地面躺着一块红穗子美玉,顿时拾捡起来,回头叫住那人:“等等!”
中年老者住步侧耳听闻道:“姑娘有什么事?”
郁采薇朝他走了过来,把玉递给他,说:“你的佩玉掉了。”
他怔了怔,接过佩玉,忍不住看了看郁采薇的模样,眉目倒是清秀,只是那怪异的装束无法引起他的好感。只是他来这京城已有些时候了,要打听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头绪,不如碰碰运气,问问她吧,也许会得到一些音讯,“谢谢你。”他道,“这位姑娘,高某人进京多日,至今未完成自己的期许,姑娘看像是从小就在这片地方长大的,高某人想打听一个人,不知姑娘知否。”他鬓前的发丝已近发白,有饱经风霜之色。离近才发现,他的面色带有几分悲愁。
“要打听什么人,你说吧,也许我可以帮到你。”郁采薇态度诚恳,语气温和。
高江义道:“我有一子在宫里当差,刚进宫的时候,听说很被皇上器重,可是后来不知怎的,说他犯了滔天大罪,应诛灭九族,可朝廷既没有说他犯得是什么罪,京城也好像没有几人知道这件事的。高某人如今只想弄个明白,他犯得什么罪,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天空好像突然落下了一道霹雳,郁采薇不由得抖了一下,怔怔的看着高江义,道:“请问您儿子叫什么?”
高江义不予隐瞒:“高浩斌。”
“高浩斌!”她大声的重复道。
“是的,莫非姑娘知道这事?”
“谁告诉你他犯了诛灭九族之罪的?”
“自然是宫里的人,是一名太监,好像叫常公公,说是皇后娘娘派的。”
“什么,皇后娘娘!”郁采薇不曾知道这件事,所以相当诧异,不过她清清楚楚知道的是,高浩斌现在活得好好的,而且变成了畜生。想不到高浩斌的爹会来找他,“姑娘,看你好像很了解此事,看来高某人终于问对了人!”
“不”郁采薇道,“伯伯,既然你儿子犯得是滔天大罪,你怎么还敢出现在京城,还对我说了,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叫他连你也杀了吗?”
“当然怕,不过高某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也不能让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如果这件事里里外外,皇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我高家愿意陪浩斌赴死。”
“什么意思?什么如果这件事里里外外,皇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们高家就心甘情愿的赴死?”
高江义道:“姑娘只消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高某人定当感激不尽。”
郁采薇迟疑了,道:“不瞒你说,我就在这宫里当差,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耳朵。”
“那就再好不过了,姑娘,请你念在高某人做父亲的心情,就说出来吧,只要知道浩斌如今的状况我就心满意足了。”高江义从腰间解下钱袋,放在郁采薇的手心,“这是给你的酬谢如果你嫌不够,那这佩玉也一并给你。”
郁采薇推还过去,说:“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钱了,我只想知道,高浩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高江义为难不已,关于高浩斌那个秘密,除了皇上绝不可以透露给任何人,于是编了个得当的理由敷衍过去。郁采薇想:这也是在帮助别人吧,算了,我恨高浩斌,但跟他爹又没仇。便告诉了高江义:“伯伯,您儿子在宫里过的真是好极了,他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完的。”高江义听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他们说着说着,天就大亮了,万花楼开门迎客,高江义这些天居无定所,差一点流露街头,郁采薇让花酒爷找了上好的房间,给高江义住下。
高江义的事情收拾好之后,花酒爷看了看衣衫裸露的郁采薇,异样的口气道:“我的好姑娘哎,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很讨厌万花楼里生出的风流艳事吗,怎么今儿这副打扮!”
郁采薇凶巴巴的说:“这样打扮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讨厌风流艳事,不过我穿的再整齐,还是会有人说我风流,所以不如让人光从外表就看出我风流,免得被人说自命清高、虚伪!”
花酒爷揩了揩额上的冷汗:“年轻的姑娘差不多都是这样,受一点打击就将错就错,就连公主也是这样。唉,仙子也堕落呀!”
仙子也堕落!“你什么意思嘛,仙子,仙子就不是人了吗!我,我没有堕落!我喜欢这样!我喜欢这样还不行吗!”她恼羞成怒,脸色通红,微微扭曲,眼泪在眶里打转。
在一处房间的门缝里,露着一个男子的脑袋,圆圆的脸,乌黑的眉目,挺直的鼻子,宽阔的嘴,视线在郁采薇的身上溜转,不时咧开嘴嘿嘿的笑。
第51章仙子也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