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采薇忽的推开了锦芳楼的门,她痛彻心扉,又感身上似被涂了一层灰,满满的都是耻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来的,因为四肢早已僵的无知无觉了,心也冷的无法感受到周围的世界。
小蝶见她脸色发白,精神恍惚的样子,急忙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公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瞧你干什么去了,回来就搞成这个样子,我去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郁采薇趔趄着往前挪了几步,一倾身子伏在桌子上,低声悲戚,一言不发。小蝶惊慌不已,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公主,你怎么了!”她晃着采薇的背,急切的追问,“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小蝶猜想着,又道,“我明白了,你叫三皇子陪你去救高浩斌不得逞,你不甘心,就打发我回来,自己一个人去牢里了是不是!”
郁采薇哭得不甚厉害,都发不出声音了,憋的脸通红,小蝶吓坏了,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伤心冰冷,可是不论她问什么,郁采薇都不说话,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最后小蝶也哭了,大喊大叫着跑出了锦芳楼,迎上郁柳回,郁柳回大老远的就听见她不住的叫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发生什么事了?”郁柳回问。
“公主出事了,公主出事了!”她颤抖着湿漉漉的小脸,慌里慌张的叫道。
“什么,公主怎么了!”郁柳回急了,“走,带我去看看。”
小蝶道:“我料想着她去牢里看高浩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好像丢了魂似的,连哭都没有眼泪!”
郁柳回急匆匆随她去了锦芳楼,郁采薇刚才所在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了人影儿,小蝶指着那张梨木椅子,说:“公主刚刚明明在这里的!”
“会不会回房睡觉去了?”郁柳回踏上了楼梯,小蝶想也是,便跟着上去了。看郁采薇寝室的门安然紧闭着,从未被打开过一样,霎时却有一股冷风从莫名的方向吹过来,窗户纸“哗哗”作响,外面婆娑的树影映过来,斑驳的黑影间透着几分和煦温暖的阳光,然而此刻谁也感不到一丝温暖,只有冰冷刺骨,因为紧闭着的房门令气氛如此冷冷清清的。“公主。”小蝶去敲门,“公主,你在不在里面!”许久无人回应,这是一种不祥的寂静,郁柳回使劲踹开了门,进门只见梁上挂着几尺白绫,郁采薇踩在红木凳子上,脖子正搁进白绫的套里!
“采薇!”郁柳回三不做两步跑过去,抱住她的双腿想使她远离白绫,可郁采薇发疯似的叫道:“让我死!让我死!活着也是丢人现眼,放开我!”她捶打着郁柳回,挣扎着,两人摔倒在地,郁柳回道:“采薇,你怎么这么傻,居然会做这种傻事!你不想想自己,至少也想想我们,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呀!”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嘛!”小蝶哭道。
郁采薇双目通红,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嘴唇微微抽搐,声音凄凉哀婉:“你们现在不让我死,迟早会后悔的。”
“公主,你说的什么话,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说出来就好受了!”小蝶悲戚的望着她。
郁采薇转头看了眼郁柳回,越发难为情了,终于道出了满腹委屈,把自己对高浩斌的真心实意,和高浩斌对自己的无情无义,都一吐为快。郁柳回听了大为气恼,这就要去好好教训教训高浩斌,郁采薇却阻住他:“不要去,我想,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夸张了一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插手!”
“真没想到高浩斌看起来人模人样,你对他一片痴心,他却那么对你!”郁柳回恨恨的说。
“是啊,他前前后后判若两人,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听了关于我的闲言碎语气不过,才那样的!”郁采薇失魂落魄,说话有气无力。
“那也不应该呀!”在小蝶心里,高浩斌绝不是会说出那种话的人,就算是他死也不可能这样侮辱公主。
随后,郁柳回让郁采薇好好休息休息,便出去了。这件事,郁得欢也听说了,是秀宁告诉他的,和郁柳回一样,毅然去找高浩斌算账。龚月月才不怕他们,在昭阳殿等候他们的到来。龚月月最恨的一个奴才就是郝海,如此大好的机会,绝对要好好整治他一顿。
郝海说:“其实不是六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浩斌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咱们永远是好兄弟!”
龚月月不屑地笑了笑:“谁跟你是好兄弟?你这种人,替我擦鞋怕是都不够格,还想跟我称兄道弟,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郝海不相信他会变得这么快。“你什么你,想想你以前是怎么跟我作对的,你们这些狗奴才,根本就是看不起我!”龚月月用神力把郝海弄得遍体鳞伤,郝海顿时知道了,他绝不是高浩斌,真正的高浩斌不会说这种话更不会伤害自己!“你,你是龚月月!”他倒在地上,用胳膊支撑着身子往后瑟缩。
“没错,我又回来了,怎么样,想不到吧!”龚月月一步一步的逼近他,“既然你知道了,就必须死,唉,知道的东西越多就越对自己不利。”从掌心散发出一团紫气,紫气将郝海笼罩,接着,他惨叫,痛苦挣扎,浑身的肌肉都在消融,最后只剩下一具白惨惨的骨骼,最后连骨骼也消散了。
“我好像听到什么人才叫救命!”郁得欢侧耳道。
“我也听见了,就是从昭阳殿传出来的。”郁柳回道。
“走,快去看看!”他们两个加快脚步走去昭阳殿,还是听一个侍女说的高浩斌仍然在昭阳殿。
龚月月冷冷的站在殿中央,二位皇子走进来,面色极其难看。“哟,二皇子,三皇子,你们来了呀!有何贵干?”龚月月在椅子上坐下,注视着他们,目光极尽轻蔑。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待在昭阳殿!”郁得欢叫道。郁柳回视线来回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一个侍从也没有,奇怪,明明听到有人叫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龚月月悠然抬了抬眼睛,道:“在这儿生活了那么久,多少有些留恋之情,回顾一下,不为过吧?”
“哼,留恋之情?高浩斌,真没看出来呀,你居然对一个女孩子大放厥词,没有一点羞耻之心!”郁柳回冷眼相视。
“你们是她的哥哥,当然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如果你最心爱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起码不会像你那样不要脸!”
“错了吧,不要脸的人应该是你们的好妹妹。”
“你太过分了!枉我皇阿玛之前那么器重你,采薇那么喜欢你,你不过是个无耻的小人罢了!”
“二皇子,别激动嘛。”龚月月笑眯眯的说,“到底谁无耻,现在还不知道呢。告诉你们,我一点都不稀罕六皇子之位,现在的我才是无事一身轻,至于公主,相信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说服自己面对现实。你们做哥哥的,有时间就去劝劝她,让她晚上少出去,免得出了什么意外,毕竟公主这么漂亮,哪个黄鼠狼看了不流口水?对了,最好多派几个人看守在锦芳楼内外,你们不知道,公主发起病来很难看得住的!”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二位皇子怒火中烧,郁得欢上去用力捶他一拳,却被狠狠地弹了回来,好像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巨石!
“三弟,你怎么样!”郁柳回扶着他,他被震的厉害,浑身战栗,有些畏惧。
龚月月神情冷淡,像是飘起来一样出了昭阳殿。郁得欢低沉的说:“中邪了,他中邪了!”
“说什么呢,什么中邪了!”
“他不是以前的高浩斌,不是!”
“你感到什么了?”
“他的内力我领教过,比我高不了多少。可是,可是刚才……他像座山一样,我用力打过去,他纹丝不动,还差点把我震得心肺剧烈!”郁得欢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声音像被冻住一样冒着丝丝寒气。
郁柳回便也猜测:“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确不是这样子,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和刚才相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会不会真的是中邪了!”
郁柳回默然无声,果真是中邪了倒好,说明一切的不好都是他不情愿表现出来的,他是受控制的。
郁柳回离开锦芳楼后,郁采薇并没有睡觉,她并非不想睡,而是她不可能睡得着。小蝶侍候在她身边不敢离开一步,生怕她再寻死觅活。“完了,真的完了,就算他回过头跟我说一百句对不起,我也不会原谅他了。”她的幸福本来触手可及,一转眼却远在千里之外,甚至无影无踪了,她绝望的叹息着。
小蝶陪着她笑,陪着她哭,陪着她伤心难过,但再怎么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这个旁观者的思绪还是非常清楚理智的:“公主,不要难过了,这一切都说明我们看走了眼,高浩斌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早在他成为六皇子的时候,你就应该忘了他。”
“我坚持,是因为我的直觉,它告诉我,高浩斌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付出值得用生命去爱的人。难道,我的直觉错了吗?”
“错了错了,错的不能再错了,公主,别再自欺欺人了,自古是少年公子负恩多,不可轻信,不可倾心呢!”
“我还一心一意为了他的事,弄清人参汤的事之后,我们在准备成亲,谁承想,人心易变比天气阴晴,近在咫尺的爱情,顷刻间成了散不了的烟。”
“他如此伤你,就别管他是死是活了,要是他喝了那人参汤就好了,小蝶肯定不恨那下毒的人,会对他千恩万谢!”
郁采薇含着泪苦涩的笑了笑,她坐在床上,双臂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她很少像现在这样宁静,以往受了气早就大吵大闹,这次全然不同寻常,先是选择悄无声息的自尽,而后心神恍惚的回想着那一幕幕,寂静的好像秋天的菊花。
龚月月的灵魂不想离开高浩斌的肉体,可若是不离开又不能变成鱼儿进水里休息。“够了够了,龚月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们!”高浩斌的灵魂在于她搏斗着,“你已经弄得我臭名昭著,弄的公主恨透了我,你还想怎么样!”
“别生气呀,没用的,我已经死了,你不想看着我变成孤魂野鬼吧?”
“你变成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那谁放过我呀!”
“是吴英害死你的,你为什么不找他报仇,反而缠上我,你的心简直比恶魔还毒!”
“想想你和郁采薇是怎样对我的,你们让我痛苦,我就让你们生不如死!”
高浩斌沉默了,龚月月奇怪:“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了不也是白说,你一心想得到我,一心想看到采薇痛苦,不到最后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我告诉你,让别人生不如死的人,真正生不如死的会是你自己!”
“不,是你们,我是快乐的,今天奚落了郁采薇那番话,我真是快活极了!她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高浩斌轻笑一声:“你不是也很痛苦吗?你得把自己的灵魂装进我的身体才能把我看住,而且不敢离开片刻,因为这不是在大牢里,你只要离开我一下子,我就会跑去公主那儿告诉她我是被你控制的!”
现在已接近午夜,打更的锣鼓都已巡了三趟,到处漆黑一片,漆黑,是梦乡的颜色吧,才会让人止不住哈欠连连。龚月月打了个哈欠,蹲下身子,用杂草把自己埋在孤零零的墙角里,灵魂说:“那我就看着你,浩斌,我爱你,咱们好好的睡吧。”
高浩斌气的发抖,他站在遥远的雾茫茫的彼岸,前后无路。
第50章茫茫身世两堪悲(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