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柳回心里藏不住事,他认为这件事也不该藏,可这么晚了,皇上早已就寝,无人可去说,无奈只有回他的向阳宫去。
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天的开始就预示着今天不会是个好天气,浓浓的云层在天空烟雾似的翻滚,郁采薇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等着晨曦驱散黑暗从窗子的罅隙里透过来,可直等到天色变成灰蓝色,也没见一缕晨曦,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掀开被子,刚欠起身子,就听到门外传来郁得欢的声音:“搞不好会下雨,冷清清的,好不容易出次宫,奈何天公不作美。”
“阴天啊!”郁采薇哀怨的腔调,“怪不得怎么等都等不着太阳呢,哎呀小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蝶在床上蒙着被子嗫嗫嚅嚅的道了句:“管它呢,公主,再睡一会儿吧。”
紧接着,郁得欢开始敲门,叫了好几声,郁采薇才道:“就来了!”她慌手慌脚地穿好衣服,随便摆弄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郁得欢已经在门外念叨起来了:“说好了今天要出去,不会到现在还没收拾好吧。”
郁采薇打开了门,“行了,你就别怨了,我这不是起来了吗,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醒了,谁知道会是个坏天气啊。”
三皇子来了,小蝶任是再困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整顿好了以后,他们三个都穿着一身男装,坐在轿子里出了宫。郁采薇捂着肚子,叫苦道:“三哥,都怪你!”
郁得欢不知所为何事,郁采薇道:“都怪你催的这么急,害得我连饭都没来得及吃,饿死了。”
小蝶干巴巴的接道:“跟公主一样,我的肚子里面都快闹翻天了。”
郁得欢摇摇头:“你们啊,最多等到街上的饭馆,你们再痛痛快快的吃一顿。”
本祈望着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晚上就可以看月亮,赏烟花,放莲花灯,谁承想天空如此阴郁,好像随时会大哭一场。
高浩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遗留着酒臭味儿,这时郝海进来,见高浩斌醒了,便过来问:“六皇子,昨天晚上你跟二皇子说什么了,惹的他不高兴?”
“什么。”高浩斌茫然,“我哪有说什么,他为什么不高兴?”
“我问他,他也不吱声,就出去了。一看你在这儿已醉得不省人事,二皇子得到身上也有酒味儿,想是你俩喝酒谈天,但怎么把他惹恼了,只有六皇子才知道。”郝海说道。
高浩斌一时想不明白什么地方招惹了郁柳回,这当儿,只听郁柳回又来了。“二哥,昨晚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请一定指出来,我也好改过。”高浩斌一见到他就如是说。
郁柳回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僵硬,就像生气了很久,和昨天那温和和善面带微笑的面孔俨然不同。他背着双手在高浩斌面前来回过了两趟,才停下来,高浩斌感到非常不自在,最让他不自在的就是跟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在一起,他禁不住问:“二哥,你在看什么?”
郁柳回那双似乎很明媚的眼睛看着高浩斌的眼睛,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究竟是不是六皇子?”
高浩斌如遭晴天霹雳,脸色一下子僵硬了,从嘴里吐出几个僵硬的字来:“二哥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郁柳回道。
高浩斌勉强的笑笑:“二哥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我知道有些爱嚼舌根的人,从种种角度来看我。”
“你知道我从谁的嘴里听到的吗?”
“谁?”
“就是你,是你自己让我产生了疑心,郁珏,你怎么可以……”郁柳回突然有些激动。
高浩斌不甚惊异:“我怎么了?”
郁柳回很不想提起这种丑事:“你怎么可以还惦记着采薇?”
一股热浪袭来,吞没了他心里的礁石,让他觉得呼吸都那样费力:“二哥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采薇是我的妹妹,之前,是因为不知道,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也并未发生苟且之事。更何况如今,我就更不会!”
“可是昨晚,我明明听到你说你忘不了她,期待还能跟她在一起,难道我听错了吗?”郁柳回问道。
喝醉的人往往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高浩斌只能猜测自己在喝醉得时候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要不然郁柳回不可能从自己的嘴里听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话。“二哥,我说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也不记得,你能否告诉我?”
“你说采薇是你最爱的人,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不能保护,你痛恨自己。”郁柳回道,“不止这些,你还说,你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做,如今的生活,你好像是迫不得已的。我真不明白,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高浩斌咽了一口冷气,镇定了一下,说:“那是酒后胡言罢了,一个人喝醉的时候是神志不清的,二哥不要去想这些事了,我不是故意的,甚至我根本没想过那些事。”
“不,酒后吐真言,酒后的话才是最真实的。”
“不是真的,二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你弟弟,怎么会骗你呢。皇子的生活如此尊贵,我怎么还会不满意!”高浩斌激动的抓住郁柳回的肩膀,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怀疑,尽管他知道冒充六皇子是错的,一旦踏进来,就想出也出不去了。
“我相信你,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说出来就不会难受了。”郁柳回看得出他很害怕,也很真诚。
真正的心事,如何说的出口,不过不说出一个心事,显然是不能打发郁柳回的,高浩斌只好编出了个心事,说自己从小在晋景镇长大,如今养父母举家迁离晋景镇,不告而别,他找不到他们,当然会有许多烦恼。烦恼多了心思就乱了,就因此,才常常会胡言乱语。这个理由很可信,郁柳回只好作罢此事,但依然要提醒他一句:“从此以后,采薇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们为人兄长的,就要做出为人兄长的样子。”
高浩斌再三承诺,不会对郁采薇存有更多的想法。郁柳回走后,他的心境更加凌乱,难道真的就和公主天涯各两边了吗……
天气固然不好,京城的大街上永远是那么热闹。郁得欢首先找了个饭馆让她们饱餐一顿,然后就开始逛街,见识见识民间的手工艺活儿,多彩的兔子花灯,莲灯,红蜡烛,烟花爆竹,还有好看的布料,精致的首饰,别具一格的木雕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宫里不容易见着的东西,两个姑娘时不时的发出惊叹。卖小吃的摊贩随处可见,各种食物的香味儿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上空流动,温暖宜人。不过郁采薇已经吃饱了,任是再香的包子也不能引起她的食欲了,逛到街心时,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婆婆,她便来了兴趣。从稻草人身上摘下四五根糖葫芦,郁得欢付钱,“公子,你可真能吃!”小蝶垂涎欲滴的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红溜溜的糖葫芦。
郁采薇也不会自己独吞,分一根给小蝶,一根给郁得欢,自己还剩下三根,拿在嘴边,轮流吃它们。一路上,郁采薇都特别欢快,不停的吃,不停的说,一会儿叫他们看这个,一会儿叫他们看那个。总之她看什么东西都好看,好像在宫里困了一百年,今日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了。
在街头,她看到墙上贴的追捕龚月月的告示,“这些衙吏都是干什么吃的,抓个人现在都抓不到。”她睥睨着上面龚月月的画像,气冲冲的说。
“抓不到是他们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走吧,拐个弯去另一条街看看。”郁得欢道。
郁得欢跟在他们旁边,小蝶给她说什么她也不说话,仿佛根本没听见,已完全走了神。她心里想的是龚月月:“如果她不被抓起来,肯定会再去缠高浩斌的。”于是,郁采薇假装肚子疼要去茅厕,“都是吃出来的,公子,你干嘛不把糖葫芦多给我一个,这样你就不会吃多肚子疼了。”小蝶趁机道。
郁采薇不理她便捂着肚子去了一个巷口,她当然不是去茅厕,她还记得龚月月家的房子在什么地方,离这儿不远,却很偏僻,她要去看看龚月月在不在那儿,要是在的话,她就让人去抓她。
龚月月家前面是一片阴森森的高大得杨树林,屋后是荒芜之地。屋子非常简陋,被木栅圈在一个院子里,郁采薇站在一颗树后,观察了一会儿院子里的动静,只见门窗紧闭,风儿不吹树叶不摇,没有一点生机。“她逃去哪儿了呢?”确定这里空无一人,郁采薇便进了院子,继而进了屋子,打量四处,灶冷盆空的,她转过身正欲走的时候,她的脖子突然被一只手从后面狠狠勒住,嘴也被捂住,她惊恐之极,以为是鬼!
原来是龚月月,“公主,你来看我了呀,既然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呀!”
郁采薇奋力扒开了她的手,往前跨了一步转过身来,道:“你想吓死我啊!龚月月,你从哪儿出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让你看见了不就吓不着你了吗。”龚月月形色如之前一样光鲜照人,完全不像一个逃犯,“公主,之前不小心伤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别假好心了,你想对我干什么,现在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我的神力远不如你,你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我的命!”郁采薇口气丝毫不示弱。
龚月月眼睛里分布着愤恨的血丝,“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的命对我还有用处,杀了你,就白费功夫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郁采薇有种不祥的预感,懊悔来了这鬼地方。
龚月月努起朱红的嘴,吐出一缕缕烟雾,郁采薇转身欲逃,却倒了下去。
“这么长时间了,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小蝶和郁得欢都有些着急了。
“你去找找看,快点。”郁得欢担心她出什么危险。
小蝶到刚才郁采薇去的那个巷子里的茅厕去找,上那种地方去找人真是难为情,找过才知道,郁采薇根本不在!“不好了不好了!”小蝶大呼小叫的跑了回来。这可把郁得欢吓了一跳,了解清怎么回事后,他说:“她根本就是骗我们的!”
“那她会去哪里啊!公主,小蝶不能没有你呀。”她哭了起来。
郁得欢真拿她没办法:“打住!她又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那样的话我也非哭不可,当务之急是找到她。”
“上哪儿去找呀!”小蝶啜泣着。
“她会去什么地方,我也搞不清楚。以前你们出来时,她都会去什么地方?”郁得欢问。
小蝶想了想,说:“万花楼,对,就是万花楼。”
“万花楼?”郁得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干嘛,太令人费解了。
万花楼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谁要是想喝花酒,那就一定会到这个地方来。郁得欢这种身份的人,是从来不去他认为污秽的地方去的,这次为了郁采薇,不得不去,然他始终想不通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喝花酒!
“小蝶,你确定,你和公主通常都是来这种地方?”到了万花楼前,他依然有点迟疑。来来往往的宾客好像没有一个是正经人。
小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告诉他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就是这间酒楼错不了。
“小蝶,你说实话,你们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出入这种地方?”郁得欢的心非常不安。
小蝶无所谓的笑了笑,说:“才不是女孩子呢,我们可是穿的男装耶!”
“即使如此,你们两个就学着别人一样喝花酒吗?”郁得欢不甚尴尬的问道。
“看您想哪儿去了,我们俩从不喝酒,也从不调戏姑娘,再说,我们对这些都可谓嗤之以鼻!”
第33章情谊似水淡往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