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高默罗只觉得脊梁上蹿起一股逼人寒意，从腰间拔出刀来，就挡在自己身前，仿佛那人如洪水猛兽一般。
但魏菊刀却是一把将他的到按住，冷冷的笑：“这位，就是恶魔城在太极的特派商人王天厦，值此同仇敌忾之时，他愿意捐献所有部众入伍，抗击该死的蚁贼，不知道高默罗监军有何意见？”
“他分明是……尹凡！”高默罗低低咆哮。
魏菊刀面色一冷：“我怎看不出来？莫非高公公在尹凡手下吃瘪太多了，才导致误认为是他？”然后他压低嗓音，森然道：“你想要太极城被攻破吗！太极可是我大明朝三都之一，你觉得失去圣眷的你，在城破后纵然能逃了，圣上的刀不忍杀你？！”
高默罗猛一激灵，变脸极快，霎时露出笑容：“王天厦大……老爷，您愿慷慨解囊，助我等守备太极，当时大功一桩，日后我必上报圣上，为你请得封赏。”
尹凡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也懒得理会这厮，他对真小人的阉党、伪君子的天麟、说空话的清流，皆都匮乏好感，只是自顾自地往城墙一站，伸手从陈方格手中取过双筒望远镜，瞭望战局。
魏菊刀、高默罗等人都是看不懂尹凡的行为，也是懵然不知缘何要挡住眼睛，却假装四处环顾，正在他们疑惑时，尹凡却是伸手指向三个方向，淡淡道：“张狂道将他的精锐藏匿在此三处，炮轰，先下手为强。”
“是。”陈神舞即刻领命，示意炮兵计算弹道调整角度。
张狂道做流贼惯了，从未真的目睹恶魔城王牌重炮的厉害，而那些十二磅炮通常都藏在至关紧要的关卡，从未外泄，此番可谓是第一回在恶魔城之外的地方展露獠牙，但却被小觑了。
做惯烧杀抢掠的蚁贼，根本没法想到，接下来会是何等恐怖的一幕……
炮兵们快手快脚且有序地调整着，手中器械不断校正：
“精调完毕。”
“角度已对。”
“炮弹装填。”
陈神舞嘶哑地咆哮着：“轰他娘的！”
如开天辟地般的剧烈火光在城墙上炸裂，硝烟翻滚，甚至让身处后方的围观太极市民都目瞪口呆，有些甚至趴倒在地，以为是地震来了。
连续三炮，皆都在张狂道部众最密集的地方轰然炸响，尽管圆形炮弹精准有限，始终没法百分百正中靶心，却也是有一枚炸在了张狂道部署己方精锐的地方。
只是三炮，在密集阵形且根本没有卧倒来防御冲击波概念的蚁贼中，就直接杀伤数百人，殃及上千，同时给张狂道一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张狂道正懵然失神，孰知他的义子孙可望正抱着一具尸体，痛哭流涕着冲到他身前：“义父……艾能奇他，他被炸死了！”
张狂道只觉得浑身的血猛然翻滚，脑壳都要炸开一般，颤颤巍巍的伸手，一眼便看出那尸体确属于艾能奇。他有四大义子，皆都当成左膀右臂来培养，可谓心腹，更是真的投入心血，实有父子之情。他的眼球刹那血红，恶狠狠盯着城墙：“给我攻城！”
身旁的大将汪找碴慌忙阻止：“大王，咱们来太极图的只是掳掠余粮，根本没有与那些人死磕的意思，现在虽然折了能奇，但……”
张狂道狠狠瞪他一眼，令汪找碴本要说出的话都吞入腹中，然后他也懒得辩驳，只是冷冷的笑：“昨夜我们俘虏了许多欲要逃难的士绅，他们都熟稔城中内情。他们告诉我，城中能守备的可用之兵甚至没有一万，且都是老弱病残。”
汪找碴蹙眉：“可是属实？”
张狂道狞笑：“乡绅都弃掉城逃命了，你说呢？他们是地头蛇，都知根知底。何况兆麟你也看到那些玩意了，只要能得到手，我们攻城略地将再没有任何问题！何况……太极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城市啊。”
汪找碴默然，张狂道身后的一群文臣武将是沉默下来，的确，若是太极空虚，趁着明朝的悍将尚未来得及救援，一举将其攻破，城中所有的财富都会是他们囊中之物，以此为根基，将能组起百万雄师！
“打！”
“打他娘的。”
张狂道麾下的将士们纷纷响应，很快所有意见就汇聚成一股。
“先派一波去试探吧，大王，我总觉得有那些炮器在，事有蹊跷。”谋士严锡皱皱眉毛，谨慎地谏言道。
张狂道深以为然，他虽盛怒，却也没失掉分寸，依然是知晓轻重缓急的。
随着敲鼓聚将，一堆衣衫褴褛的百姓，登时在裹挟下朝着城墙猛扑过去，身后皆都是持刀的悍匪在威逼着，只要有脚慢的，统统是上前一刀。在如此威慑下，他们来势汹汹。
魏菊刀一拳砸在城墙上：“蚁贼屡屡驱民为盾，与那些该死的女真人无异，合该天谴！”
“要防御太极，就勿要存妇人之仁。”尹凡淡淡提醒，示意清洗炮膛的继续准备，依然往张狂道精锐部队的所在狂轰滥炸，然后他才看向宋怀义，“怀义，令火铳手狠狠地打，第一时间将攻势消泯，要将他们打怕！”
魏菊刀同样调兵遣将，令士卒在军备库中取出一堆生锈的三眼神铳，都在城墙上准备，反正届时只要劈头盖脸地往下打一枪就是，来者密集，散弹威力强劲的三眼神铳也能勉强奏效。
流民被流贼拥着向前猛冲，为的便是消耗守城者一方的弹药，给接下来的攻城提供炮灰，但他们也是麻木地挪着脚往前冲，指望着绝不可能存在的怜悯。这里是血肉横飞的疆场，城在，太极便将一切安然，城破，张狂道将会将其变成人间地狱，双方都是在为活着而战。
砰砰砰的射击不绝于耳，虓虎III燧发枪的恐怖火力体现得淋漓尽致，能够在千米外维持统一的火力网，疯狂地将胆敢上前者撕得粉碎。只是神武营数量稀少，相较于涌来的五千余蚁贼，并不甚多，而尹凡也得保留火药，毕竟他们此番带到太极时，可没想到要打消耗战，因此火药都得留给张狂道的精锐。
很快偃旗息鼓的火力，立刻让张狂道嗅到战机，畅快大笑：“原来他们的守备果然如那些软蛋士绅们供认的一般无二，跟我上阵杀敌，撂翻所有明狗！”
魏菊刀紧皱眉头，很不满尹凡的消极怠工，怒道：“只要维持火力，相信他们一定会知难而退的，能够拖延一日，就能为守住太极城赢得一点时间。烽火依然在烧，江南将领必在全力赶来。”
尹凡冷冷笑笑：“你知道虓虎III型燧发枪的火力强劲如斯的代价吗？在太极城里，可没有多余的枪管给我们更换，也没有特制的弹丸给我们装填。纵然是弓箭都有限，遑论燧发枪？”
魏菊刀不懂其中猫腻，只得怏怏闭嘴，嘟囔道：“我们的三眼神铳却能随便打。”
一旁的陈方格不屑地冷哼：“但你们打十枪能歼灭两三人吗？还必须得是敌人蚁附攻城时才能奏效，我看倒不如待他们冲上城墙后，用三眼神铳做榔头，直接敲便是，关宁铁骑便是如此做的。”
“关宁铁骑已折在你们手下了。”魏菊刀愤怒道，“我大明最精锐骁勇的铁骑，未曾抵御女真八旗，没马革裹尸死在北疆，就白白牺牲了。”
尹凡摊摊手，嗤笑：“说得好像我们应该伸头待宰一样，曹文诏害我心腹，欲要将我等一同歼灭，我杀之乃天经地义。”
“现今你有何计策，不必遮遮掩掩的。”魏菊刀不客气地问。
尹凡笑道：“其实也简单得很，既然要对付一群蚁贼，要如何获胜其实只是看他们的士气能撑到何时，还有我们的战斗能持续到何时。蚁贼纵然人再多，只要士气崩溃，也只会一哄而散。张狂道设置的监军，只能勉强维持罢了。”
“那要如何打崩他们的士气？”一旁一直袖手旁观的高默罗，不禁好奇地问。
尹凡淡淡冷笑：“其实简单，只要调转炮口，瞄准那些普通流民就是。先前我炮轰的都是张狂道精锐，因此并没有震慑他们，今番，我倒要看看普通人能否扛得住大炮虎威。”
他遗憾地轻嘘一口气，先前他一直坚持用燧发枪对付他们，只是希望流民会知难而退。奈何人总归是这样，欺软怕硬，在看到太极城似乎有被破的希望后，流民变成暴民，竟是目露凶光，闪烁着这座富庶雄城的觊觎。
人人都想咸鱼翻身，但想要踏着别人的累累尸骨成就？那就怨不得别人奋起反抗了。
“轰！”尹凡冷冷道，瞥着潮汐般涌来的暴民，不，已经是正牌蚁贼了……
所有重炮在城墙上即刻调整，在蚁贼们骇然的眼神中压低，然后瞄准到他们中央。
“用杀伤力强的葡萄弹。”尹凡示意他们更换炮弹，相比较实心开花弹来说，葡萄弹打得较近，但若论杀伤力，却是厉害得多。它是无数的小型炮弹联缀在一起的炮弹，能够轻易伞面爆破，释放出无数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