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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口水仗

形象一落千丈,对国社的声势打击简直致命。
尤其是在太极出现此等事情,他们突然从衣着光鲜的儒家学子,变成人人喊打,被异样眼神盯紧的罪犯,简直令人没法接受。
在《救民实录》中明确记载着王大囿的笔录——国社中犹有他们的余孽,从未被揪出,而他也顾惜江湖侠义,不肯说破,这就使得大家都知晓国社中有些杀人劫匪、采花淫贼、偷窃大盗,却隐藏极深,未曾被人识破。
过街老鼠!
这便是国社众人连续数日在太极城中受到的感觉,甚至有人在逛青楼时被舞姬警惕盯着,唯恐他盗走人家的镶金玉佩,只因他长得有些贼眉鼠眼,此事传出又沦为笑柄。
事情愈演愈烈,口诛笔伐者无数,加上本来国社就性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树敌极多,现在被踩在脚下,被揪住小辫子,当然得往死里践踏,许多对国社心存不满者纷纷自发摇旗呐喊,使得国社越发有风雨欲来之感。
张毅暴怒的看向顾静筹,心中忿恨至极。在周延儒即将复相的前夕,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坏尽了他的名声,让张毅从即将身居江湖掌控庙堂的美梦中惊醒,变成人人唾弃的贼头,何等可恶。若是令复相横生枝节,那必将毁掉他的仕途,此举简直令张毅阉了顾静筹的心都有了。
但他依然强硬平复心情,带着一丝不可察的愠怒道:“辟疆,《玄奥纪实》近来屡屡有文章问世,每出惊世骇俗之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知晓你为经营他付出许多心血,但是,据我所知福王世子已决意与我们分道扬镳,撤走了所有资助,现今是谁在支撑着你一期期地刊印?”
顾静筹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道:“是牧斋先生,我们一拍即合,都决意与恶魔城那群重商轻儒的混蛋斗到底……”
他正欲侃侃而谈,在道义正统上言明自己的态度与屁股。
但张毅却冷冷地打断他:“你接下来要说的那些,别忘了是谁教给你的。那么按照你的说法,就是钱谦益撺掇你做的?很好,天麟党想拿我国社当枪使,有意思。你与那一手促成织工工会的王天厦结仇了?”
顾静筹汗如雨下:“牧斋先生一片赤诚,不像是意有所图。何况我虽与王天厦不睦,但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们玄奥纪实就已是与救民实录斗得不可开交,此事虽为引子,实则无关大雅啊。”他径直推卸责任,虽说言之凿凿,但依旧惹来一群人轻蔑眼神。
张毅也懒得理他,咀嚼着两个名字来回踱步:“王天厦,钱谦益……恶魔城,天麟党,皆都是庞然大物,须得有所取舍。舍得,有舍才有得。”
张毅身旁的张墨淡淡道:“乾度所言甚是,我们现今亟需天麟党为复相助力,钱谦益虽趁我之危,却也只能忍下。反倒是恶魔城来势汹汹,大有一杆子将我们打死的意思,须得加紧应付。”
“大兄可有计策?”张毅叹息。
张墨摇摇头,涩然苦笑:“我只懂得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素不懂此中底细,就不献丑了。”
顾静筹眼里却有一丝异芒闪烁,躬身请道:“社长,现在虽是危急存亡之时,却也是我等翻身之机。恶魔城赤膊上阵,《救民实录》来势汹汹,与我们撕破脸皮,却完全能推诿成恶魔城说谎,蛊惑百姓,实是为报复我们。只要将其也扯到泥潭中来,大家一起狗咬狗……咳咳,互相口水仗,它自然会丧失舆论优势。”
张毅眼前一亮,登时对顾静筹刮目相看,他素来觉得这小子只懂得吟诗逛青楼,没曾想竟有政争天赋。如此斗法,周延儒曾与张毅讲解过,因为这正是使得周延儒不甘败北,被温子丹逐出内阁的伎俩——一切纷争,都推给党争。
御史诤谏大昌:温子丹媚上,身为内阁首辅没有治国方略。温子丹说此人实是魏忠贤余孽,大昌勃然大怒,直接赶回老家。
群臣提上证据,上奏章弹劾温子丹以权谋私,在家乡大肆圈地与民争利,温子丹说他们是周党羽翼,不甘落败,大昌同样对其既往不咎,反倒是上奏者统统获罪。
“做得甚好,你即刻着手准备,再令人刺激下恶魔城,务必触怒他们,将水搅浑。”张毅即刻吩咐着,又突然想到一事,嘴角露出傲然笑容,“若能将《救民实录》伪善的一面公布于众,记你大功。我也会令大家助你,捡一些暗讽骂人的话,最好针对尹凡着手,勿要理会舆论。”
顾静筹大喜,只要能有张毅援手,江南才子精英们戮力同心,应付恶魔城的一家小小报社有何难度?
只是数日后,太极城人便是惊讶发现,《玄奥纪实》突然销量暴涨,且从周刊变成半周刊,又成为了双日刊,最终赫然成为日报了。在他们目瞪口呆时,陈方格却收手了,不再购置玄奥纪实的报纸。
太极人图着新鲜,连续三日都买来看了,却失望发现除掉一些陈词滥调的讽刺嘲笑,依然一如既往地空洞。谁会去看通篇花样骂人的文章?销量瞬时崩溃,无数报纸挤压在国社仓库中,令他们一筹莫展。
但国社众人却依然无动于衷,因为他们知晓,只要《救民实录》愿意加入到这场口水仗中,与他们大打出手,那么很快他们就能借助救民实录的热度东山再起,最不济也能取悦大昌,以表忠心,博得政治资本。想必大昌极愿看到尹凡在引以为傲的领域中吃瘪。
“相信那尹凡一定是暴跳如雷了。”张毅已备好庆功宴,只待《救民实录》的发行日一到,就在太极城中最繁华的酒楼豪饮至天亮。
顾静筹的眼里有一抹恶毒,微微笑笑:“他一定是如芒在背,被我们驳斥得七窍生烟了。救民实录既是尹凡喉舌,岂能不捍卫自家主子?这也是他们向自家主人摇尾献媚的最佳时机,谁都不会错过的。我真想尽早看到尹凡的精彩表情啊。”
尹凡随意将《玄奥纪实》丢在圆桌上,平平淡淡地继续翻阅一本厚文书,给恶魔城内务批示。
“都火烧眉毛了,那些该死的酸儒蹬鼻上脸,你还依然无动于衷?”在第三回被柳如是将提着双火铳的红媚拉回后,后者无力且无奈地瞥着尹凡,坐在他身旁,趴在圆桌上,显露出修长窈窕的绝美身姿。
尹凡微微失神,随即收敛眼光,淡淡笑笑:“他们上蹿下跳,无非是要将水搅浑,但我素来脾气好,总能冷眼看待。百姓虽易煽动,但若是像国社那样太瞧不起民众,将他们都当成傻子,未免就小觑别人了。人,总归有自我判断的,此事早有公论,只要我们稳稳站住脚跟,就没人能撼动。”
“明日的《救民实录》上难道会公布那王大囿的罪行证据?强有力的铁证一定能狠狠击败国社,出一口气。”红媚挥舞着粉拳,但明眸皓齿,美艳养眼,没有半点煞气。
尹凡大笑:“怎可能。王大囿是我胡编乱扯的,是我蹲茅坑时拍脑袋想出来的虚构人物,你让我从哪里给他找点罪证来?实在强人所难。”
红媚目瞪口呆:“但……但是救民实录不是素来标榜用事实说话吗?怎能凭空捏造出来?”
尹凡摊摊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满脸的错愕,盯得红媚白腻俏脸上红霞腾起才轻笑着解释:“正因为是老实人,从来不打诳语,一辈子说惯了真话,所以偶尔掺句假的,才必然会被信以为真。你觉得《救民实录》作为我手里最快的杀人不见血之刀,就只能给我赚点小钱?诛杀国社,非它莫属。”
陈方格插嘴道:“元首为扶植《救民实录》,在恶魔城最缺钱时,就毅然拨款将油墨技术革新,又在必然赔本的情势下坚决依赖商路往江南传播,耗费无数精力财富,才令《救民实录》成为掌控舆论的神器。此前不用,是因为能用军队解决的都是小事,根本无需展露隐藏手段,现今才是牛刀小试。”
“你们骗人,难道不会被戳穿吗?”红媚紧蹙着娥眉,依然难以置信。
尹凡耸耸肩膀:“《救民实录》可是官方报纸,自‘王大囿’从我笔尖上诞生后,李航道已为其秘密督造了出生档案,宋献策为他书写了毕生经历,史特郎葛用死刑犯的尸体为他建造了坟墓。他从出生到流亡,再到犯下累累罪行,皆都有人证物证,甚至有正牌坟墓,墓穴中有尸骨……你说他存在否?”
红媚登时说不出话来,能动用如此规模的恐怖势力造假,根本没法找出破绽,何况也绝没人胆敢冒着与恶魔城翻脸的风险,去一窥究竟。
“至于明日,我们有何隐藏手段,你且看便知。”尹凡故作神秘地笑。
待得雄鸡报晓,红媚就急匆匆地溜出客栈,赶在尹凡他们早饭前,便兴高采烈地拿着报纸回来了,拉住柳如是的小手:“我不识字,如是念给我听。我倒要瞧瞧,救民实录能跟玄奥纪实天雷勾地火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