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采薇的要求下,人们将盛着龚月月的大缸抬到街心,底下架起一堆柴火,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些人却还反对他们这么做,说龚月月毕竟是金鱼仙子,怎可对其如此不敬和残忍?高浩斌亦是心肠慈悲,劝说:“我看,这个方法的确太残忍了,能不能……”
“残忍?”郁采薇冷冷的反问,“她好歹得死,你说怎么个死法不残忍?”
龚月月在缸里急躁而恐惧之极,透过水晶玻璃望着高浩斌他们一行人,心里呼救道:“浩斌呀浩斌,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吧。我从前纵然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甚至不顾你的感受而一意孤行,可那都是为了爱你呀!为了能得到自己心爱的东西,谁都会不惜千辛万苦,眼睛里心里都只盯着那件东西,视万物为泡影。浩斌,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呀!”
高浩斌仿佛听得见她在对自己说什么,郁柳回却也跟采薇同出一气:“你不对她残忍,那么以后活在残忍中的会是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人。”
高浩斌不便再替她说情,马上就要执行火刑,他溜出了人群,想找个安静的和看不见他们的地方坐坐。抬头之际,他的瞳孔猛然张大,眼球里映着一张熟悉的脸,他固然非常吃惊。失踪了将近三个月的那个人回来了?他为杀自己未遂而逃走的吗?可是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张守成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扬着眼睛往郁采薇那边看,他所处的差不多是在人群外,前面人头攒动,他几乎得掂些脚,才能俱看得清她的一举一动。
高浩斌激动的抓住他的衣领,叫道:“张守成!”那语意除了喜悦不存在任何仇怨。
张守成瞪着他,大吃一惊,脸上瞬间有些紧张和尴尬,低声道了句:“六皇子。”六皇子这个词对他的意义太大了,高浩斌若不真的是六皇子,他也不会回来。
然后,他们找了个酒馆坐下说话,高浩斌之所以欣喜,是因为他一直想把采薇交托的人就是张守成;张守成显得不甚拘谨,他心中认为,高浩斌一定还在恨他,现在只不过想数落他而已;谁知,高浩斌竟和颜悦色,心平气和的问他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个人情况目前怎样。
原来,张守成根本没有离开过京城,他只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才躲起来的,其实暗中一直在关注着宫里的事情。如今采薇和吴英的婚姻破碎,高浩斌成为六皇子,他的感情不面临任何威胁了,才放心大胆的回归。他非常愧疚的对他说:“请原谅我的自私,有你们在,公主不会多看我一眼,与其做个空气人,不如离开一段时间,好让自己的心境不至于太过忧烦。你一定会笑话我,觉得我是个不敢冒险的人。”
高浩斌温和的笑了一下,说:“当然不会,你这样做是对的。我了解你的为人,你对公主绝无二心,只有你陪伴她,照顾她,才能让人放心。”
张守成不曾料想高浩斌会对自己这样友好,一句难听的话没说,还把公主交给他,这简直是他做梦也不敢奢想的。他立即笑逐颜开,对高浩斌千恩万谢,谢他的宽宏大量,谢他的体察入微,竟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张守成的苦恼就在于不被人所理解,再保守再坚强的人往往都需要被理解,只有被理解了才能有勇气和理由继续前行。
他们想再说些什么,却忽听那边传来人们的喧嚷声,他们立刻站起来,往那边过去。
只见郁采薇欢呼雀跃,郁柳回也满面笑容,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和在缸里窜来窜去的红鲤鱼,最讨厌最仇恨的人得到了惩罚,他们别提多愉快。郁采薇口口声声说这都是花如梦的功劳,花如梦则一身孝衣,绷着脸毫无表情。
见状,高浩斌拧了拧眉毛,他怜惜众生,但不能助纣为虐,所以狠了心,任龚月月被开水煮死。
张守成暗中关注皇宫里情形所得到的消息却并不十分准确,他只当郁采薇肚子里的孩子是吴英的,从没想过还有个花如梦。
郁采薇身着戴帽的斗篷,把身体从头到脚都裹得很严实,又因斗篷本身旁大,就连她微凸的小腹都不明显了,没有头发的样子更不被人发现。因此她也就不经意了,蹦蹦跳跳几圈儿,帽子竟从头上滑掉了,人们不禁呆如木鸡,有消息精通的人,说公主被人剃了头,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小尼姑,于是马上认定她就是未婚先孕的尼姑公主!尽管郁采薇万分尴尬的重新戴上了帽子,并在系帽带,人们却已经造反了,大声喊着:“尼姑淫妇,有辱国颜!”并纷纷簇拥上来打他,用从旁边小摊贩的摊子上抓来的东西砸她!加上小蝶慌不择言的叫了两声公主,人们的态度更凶了。高浩斌张守成都在混乱的人群外,唯有郁柳回能保护郁采薇,一片哄乱不堪的景象。郁柳回如何劝阻,人们都不停手,烂菜叶和臭鸡蛋打了他们一脸。郁采薇跟小蝶抱在一起,满嘴“哥儿姐儿”的叫着。
缸里的水已被烧的非常热,龚月月于心不甘,跳起来使劲顶盖子,十几下都无济于事,最后一下,她实在是恼的很了,竟如一根簪着红缨的箭似的猛力冲出了顶盖,一片热水溅出来。人们惊呼,郁采薇也仰起了头,见红鲤鱼从几十米的高空落下来,惊得张大了嘴!更让人惊奇的是,红鲤鱼偏偏落进了郁采薇的嘴里,“咕咚”一声就被她给咽了!顿时,她只感身上多了股力量和精神,更有一道粉红色的光芒从她周身晃过,她惊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神力!”
神力真的重新回到她身上来了,并且加上龚月月的,也就是说,她吞了龚月月,神力变得跟龚月月汲取走自己一份神力后一样厉害了!她狂喜不已,先定住了那些辱骂自己的人,然后携小蝶、花如梦、郁柳回三人离开了此地,高浩斌和张守成见她自空中飞走了,奇怪的要命,遂跟着他在地上的影子跑去了。郁采薇回到宫里,才让人们恢复活动自如,而他们眼前只剩下了一个大空缸。
在宫里的一丛树林子里,郁采薇落在一块巨大的磐石上,然后拍了拍手,扯下帽子,笑道:“叫他们对本公主不敬,以为本公主是一踩就面的软柿子啊!才不呢,我郁采薇的无敌神力又回来了!”
郁柳回他们几个怔怔的瞪着她,郁采薇发觉他们的异样,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说:“你们几个,不会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笑话我吧?!”她皱着眉,撅了撅粉嫩的小嘴。
小蝶吃吃的道:“公主,龚月月在你肚子里……会安生吗?”
郁柳回和花如梦也同样担心的点了点头。郁采薇愣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无担心。“开水都煮不死她,她会就这样消失了吗?”花如梦问道。
郁采薇揉着肚子,咕哝道:“我现在并没有什么感觉,一点也不觉得难受。”继而,她转向他们,调皮的大声说:“你们过虑了,我并没把她吃到肚子里,而是胃里,胃里的东西当然不会影响到肚子!”
“说的也是。”郁柳回道,“我们真是过虑了,看她现在唯一的反应就是能上天入地!”
郁采薇便灿烂的笑了起来,他们也跟着一起笑。其实,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龚月月那一条绝对非同寻常的红鲤鱼入了肚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感觉——龚月月冲出水晶玻璃缸已经是使出了全部力气,然后即使落入的是无底深渊也无法逃脱,除非休息一阵子。可问题是,偏偏落进了郁采薇的体内,一进来,神力就被郁采薇给吸光了,现如今,她只有死路一条。
郁采薇可兴奋了,自己竟吃掉了这个大心患,她自己也未曾想到,解决龚月月的最终场地会是自己的胃!
高浩斌和张守成回到宫里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霁月阁,见里面空荡荡的,便知他们并没回到这里来,就又去找了好几个地方,也都没有他们的影子。最后,牢房那边传来的消息完全将高浩斌的注意力引过去了,“什么,吴英不见了!”他和张守成一起来到牢里,看见那个替代吴英的人已经咬舌自尽了。那么,吴英究竟什么时候被替换的?被什么人救的?他们无从得知。问狱卒们也都着没有什么人来过,高浩斌实在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昨天他来之前吴英就被替换了吗?于是,他就向狱卒头领打听昨天之前都来过什么人。
头领收了邱昭仪的贿赂,当然不会提她,只透露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外围的侍卫那里,高浩斌也询问了,不过侍卫值班都是三天一轮的,今天是新一轮的侍卫在把守,他们便也照实说了,并没有人来过。
想找昨天值班的侍卫去问,根本不可能,因为他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高浩斌只好下令叫人去搜捕。继而,高浩斌想到了一个嫌疑人,那就是李皇后!如果直截了当的问是不是她做的,她肯定不会承认。
郁柳回去向郁有求报道今天所发生之事,郁采薇和小蝶回到霁月阁后,高浩斌便与张守成一同过去了。这么久不见张守成,郁采薇尤为惊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还记得他企图杀高浩斌的事,因笑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你们两个这么快就和好了?”
张守成尴尬的红了脸,高浩斌忙道:“我们从来就没有什么冤仇,何来和好之说?回来了就好,本来大家应该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吃顿饭。”
自从见了薛萃凝,郁采薇对高浩斌的态度就不由得转变,笑道:“高浩斌,天底下像你这样不记仇的人真少的不得了!”
张守成开口道:“公主,我已经痛改前非,六皇子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感激不尽。”
高浩斌道:“什么都别说了,采薇,我们来找你有别的事,吴英不见了!”
“吴英,你说吴英他不见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都看不住,那些人做什么吃的!”郁采薇怒发冲冠。高浩斌把事情的情形给她说了一遍,她怒道:“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他剃了我的头发,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高浩斌知她恨李皇后入骨,所以很犹疑是不是该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郁采薇却自先问了:“你说会不会是谁把他救走了?他自己肯定没有那个能耐越狱的。”
“好,我告诉你我怀疑的对象是谁,不过你千万别激动。”高浩斌说。
“是谁?”
“可能是皇后娘娘,她是吴英的亲人,最有理由那么做。而且,昨天她跟你说话的言辞中,也透露了欲救吴英的想法。”
郁采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不需要我费劲揭穿,终有一天,她自己就会完完全全的暴露!”
“现在须得想个计策让她自己亲口承认,吴英是她所救。”高浩斌道。
他们几个便开始想办法,郁采薇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待到了晚上,你们照我说的做,保准那个女人一口承认。”郁采薇得意洋洋道。随后,高浩斌离开了霁月阁,示意小蝶也出去,别夹在他们中间做屏障。屋子里只剩下郁采薇和张守成两个人,郁采薇见小蝶笑嘻嘻的关上了门,就知道他们俩竟是有意凑合自己与张守成。她气冲冲的道:“什么呀,就这么走了,也不带我一块儿!”
张守成依然是当初那样腼腆和拘谨,与郁采薇相同的是,他们都少了份阳光。这次久别重逢,她对他的态度居然如此苛刻,因此让他心里不舒服,但同时他也认为是自己应得的。
郁采薇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背对着他,听他没有任何声响,便凶巴巴的问:“喂,你哑巴了,从进门到现在就说过一句话!”
张守成吃了一惊,心中暗笑:公主还是那么刁蛮。便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又怕惹你不高兴,说与不说,都非常茫然,所以索性不说。”张守成平和道。
郁采薇抽动了一下嘴角,突然站起身朝他走过去,说:“那就我问你来说。张守成,你为什么如此突然的就回来了?”
张守成笑说:“当然是……为了公主!虽然公主和以前稍微有一点变化,但依旧漂亮可爱,惹人喜欢!”
“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郁采薇平平的说,“你也听见了,别人都怎么说我的,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已经成为了采薇国的耻辱,你不必哄我了!”
张守成很难过也很委屈,他说:“问天问地,我不曾说过一句哄骗人的话。公主,你千万别把那些人的污言秽语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郁采薇眼里充满了泪水,“下个月十八号才是我的十七岁生日,可是我已经……”她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继续说,“三个月了!又是个小秃头,他们真说的没错,我不配做采薇国公主!我一向心高气傲,如果再没有一点点羞耻心,那真的就太不要脸了。可是我总表现的很纯洁似的,好像从来没有干过下流事,就是想让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不能称心如意!”她终于可以有吐露满腹委屈的机会了,不知为什么,张守成会带给她一种可以随心所欲的感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丝毫顾忌。
第81章张守成载情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