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醒过来,吴英问她所去何处。郁采薇收拾好了装束,小蝶应时过来,帮她梳理头发。“不瞒你说,我得去看看花如梦怎样了。”语毕,二人便出了门,吴英叫不住她。
郁采薇走后不久,李皇后的人果然就来了,要接他去往彩霓宫,吴英还记着郁采薇的话,一时拿不定是去还是不去。自己目前需要人搀扶着才能够走路,霁月阁离彩霓宫有一段距离,若去了,就不一定能赶在郁采薇回来之前回来了,那郁采薇要是看见自己非去了彩霓宫,肯定会不高兴的。不过,要是不去的话,定会惹得李皇后不高兴。
再三忖度下,人搀着去了彩霓宫。
李皇后为吴英受伤之事而在郁有求面前叫屈:“皇上,公主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公主了,完全变了一个人。她污蔑臣妾这还不算,就连自己的夫君也加害,英儿一心对她好,她不但不领情,还那样捉弄他。臣妾就这么一个亲侄儿,正直青春年少,若就这么没了,臣妾也不想活了!”
郁有求怒色方露,把李皇后安慰了一阵,又说叨了一顿郁采薇:“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她成婚了,真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她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谁的事,性子是倔了点,不过都是宁愿自己吃亏,不愿意别人委屈。听你这么一说,吴英也还真的是个好驸马。朕知道你心疼他,朕这就去霁月阁,把采薇好好教训一顿,让她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苍天怜悯,愿她还能听得进朕的劝诫。”
李皇后拿帕子擦干了潮润的眼睛,说:“今天怕是说不得了,一大早,公主就出去了。恐英儿一人在霁月阁空虚寂寞,就令人把他接来了臣妾的彩霓宫。”
郁有求问公主是何去向,李皇后回答不知,又谢了他一番,便告辞回了彩霓宫。吴英正等她,她端来人参汤亲自喂给他喝。李皇后对他的关怀和亲切,比以往浓厚的多,莫不是因自己身体原因才有所改变的?他在脑海里捉摸了一会子,当这就是确切理由。李皇后问他好些了吗,他才回过神来,道:“好多了,多谢姑姑备至关切。”
李皇后放下碗,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说:“都一家人,哪来的那些个客气话。英儿,你老实说,除了本宫看见的这一回,没看见公主欺负你的时候还多着呢,对吗?”
吴英道:“公主的脾气不好,该忍让的也得忍让着,其实这次也不全是她的错,主要是那龚月月,仗着自己有几分神力,便什么事儿都敢干。”说龚月月的时候,他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
李皇后微微吃惊:“怎么这龚月月还在呢,不是说死了吗!本宫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见她的死讯了。”
“金鱼仙子哪那么容易就死了,神仙都是万魄之身,能活一万次还不止呢。”吴英道。
“英儿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引得遭了那罪罚?”李皇后问。
吴英怔了一下,道:“实话告诉姑姑吧,是公主叫我去找她的,还叫我非……”对长辈说这种话,心里臊得慌,禁不住李皇后追问,吴英才道:“公主叫我非把龚月月云雨了不可,说让龚月月怀了孕才好!”
李皇后立刻气的脸色发白,面容紧绷绷的,翕动着两瓣五月桃花似的嘴唇:“成何体统!就算再没有教养的人也不会说出这种有失大雅的话来,更不会叫自己的夫君……”任谁也不能一口气说出那伤风败俗的话来。
吴英解释道:“公主说有重要的原因,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任何不得已的原因,也不能教唆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人去暧昧。本宫是看透了公主了,她根本就是不把你当人看!英儿,你也该想想清楚,强扭的瓜不甜,这驸马爷,咱们不做了,明天,本宫就让人送你去柳州府。在那里正有一个不错的差事适合你,等你在那边安定了下来,本宫自会替你选个漂亮贤惠的姑娘做媳妇儿。”李皇后满怀憧憬的说。
那安排的确很诱人,不过他心中的大梦还未能完成,怎可半途而废?便郑重其事的说:“不用了。侄儿领会了您的一片好意,谢谢姑姑。”
李皇后急了:“她都把你欺负到那地步了,你还赖着不走吗?她把你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你却不恨她?”
“怎么不恨?”吴英道,“我这是忍辱负重!”
“忍辱负重?你为着的是什么!”李皇后完全不明白了,急忙追问。吴英愤懑自己说走了嘴,忙道:“哪有什么,姑姑,我行言不慎,说错了言辞,切莫深究了。”
李皇后却说:“你这孩子,心思深,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跟本宫说说有什么呢?本宫是你的娘啊!”
吴英仿遭雷劈,惊异的看着李皇后,“你说什么?”李皇后才觉自己说错了话,微微低下头,红了半边脸,故抬起头来慌慌张张的解释:“本宫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话不能跟姑姑说的,姑姑待你视如己出,胜似你的亲娘啊!”
吴英才恍过神,说:“我也觉得姑姑就是我的亲娘,我一定会孝顺您的。”
“英儿,本宫心疼你。”李皇后不知不觉的啜泣起来,“早知道公主会那么对你,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帮着你拆开她跟高浩斌,咱们这是损人不利己呀!本宫早就告诉过你了,感情的事需随其自然,不然得到了还不如得不到,英儿,你怎么就是不听,而且到现在还不死心。记住,那些本不应该属于你的,就不要再苛求了,否则只会得不偿失。”
吴英最不喜欢别人劝说叫自己放弃了。他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如何放弃,一条通往大好河山的茵茵黄金路,他才不甘就此放弃。因笑道:“姑姑,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说出来也许您会觉得好笑,这本是我和公主两个人的秘密,现在看来,却说非说不可了,要不然您不会安心的——公主和龚月月都是仙子,先前,因为高浩斌而让她们化友为敌,其实你们不知道,她们早已暗中化敌为友了。龚月月因见公主怀孕,便也想要个孩子,而她又没有情人。她把自己的这个愿望告诉了公主,又说自己心仪于我,公主念在跟她情如姐妹,便托我去。”
李皇后听了觉得恶心而气愤:“郁采薇,真是个有趣儿的女孩子。她为了高浩斌而和龚月月化友为敌,如今又介于你化敌为友。”
“您别多想了,无聊的琐事只会增加人的烦恼,对身体有害无利,您切莫为了侄儿气伤凤体呀。”吴英劝道。李皇后注视着他那一双眉眼,过去的种种历历在目,发了一阵儿呆。吴英又道:“姑姑,您在想什么?”
李皇后霍然回过神:“没什么,只是看着你,就想起了你的父亲。”
关于自己的父亲,吴英连一点印象也没有,也从没想过他。只母亲还在的时候,问过几次父亲的音容笑貌是怎样的,而母亲每每都说他见异思迁,好色成性,最好还是别提的好。就这样,吴英也渐渐地把那个骄奢淫逸的父亲抛在心外了。今黎明因郁采薇提起了他,不想李皇后也说起他来,自己的父亲是姑姑的哥哥,当然有理由怀着好心想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像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吃喝赌玩,嫖娼宿妓,没有一件优点找的上他!”吴英气愤愤的捶了捶桌子,道。
李皇后道:“英儿,别听他们的,哪里像他们说的!你父亲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当年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幕幕才脑海中重演:那是在宫里一年一度的选秀其间,李月柔的姐姐李新月在大街上一个摊贩的摊子前站着,正欣赏着一幅幅山水古画,忽有一轮马车经过,马车里的人正掀了帘子往外瞧,正当李新月转身之际,不经意的与那掀帘而望的男子对上了目光。李新月对那男子一见钟情,可惜就只匆匆一眼而已。
“姐姐,看什么呢?”李月柔大着肚子,拖着笨重的身体从对面走过来,笑嘻嘻的问。
李新月娇笑着说:“你朋友最多,认识的人也广泛,可知道那轿子里的人是谁?”
李月柔故意逗弄了她,然后说了几句正经话,且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当今天子微服出巡的事。故见的那个男子长得眉宇轩昂,气冲九天,又有那么多华冠丽服的随从陪着,必是皇上无疑了。
为此,李新月便一心想着进入秀女行列,好进那皇宫,才有见自己心上人之机会。
李月柔年仅十六岁,却已有了相好,名叫吴伟林。吴伟林着实是个好小伙子,才十七岁大,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一年前偶然遇见了李月柔,李月柔却并不怎么喜欢她。然吴伟林从此对她幽思难忘,想尽各种办法博得了李月柔的欢心。可惜他家里穷,李月柔的爹娘都不认可他。吴伟林因提亲三次都遭到拒绝,而郁郁寡欢。
不久后,李月柔发现自己怀孕了,是吴伟林的孩子,就想借着这事让爹娘接纳了这个女婿。爹娘仍死活不肯,并让李月柔把孩子流了,李月柔对吴伟林情意绵绵,亦不肯照做。她想着有了孩子再加上自己的坚持,爹娘早晚回同意自己亲事的。眼看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月柔也一天比一天欢欣。十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婴,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被爹娘送人了。
她爹娘想让两个女儿都进宫选秀,才不会误了前途。可李月柔为了孩子的事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威胁她爹娘说:“我要是失去了孩子,你们也永远别想见着我了!”二老怕女儿自尽,才又将送出去的孩子要了回来,还给李月柔。然一个未婚女子带着个孩子像什么样,再则,女儿发誓非吴伟林不嫁。于是,她爹的心略软化了些,想接受了吴伟林,她娘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并由此想出了条奸计。他们都知道大女儿已归心于当今圣上,便择日叫来了吴伟林,佯装着说要招他为上门女婿,李月柔万分欢喜。
她爹拿出一块玛瑙色的玉坠,送给吴伟林做礼物,当时,李新月也在场,她也为了妹妹得到幸福而开心。
于次日,李新月就被送选了。当晚,她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我陶醉在那臆想出的温柔里。刚吹熄了灯准备上床睡觉时,突然有一人破门而入,胡乱的把李新月按在床上,欲要撕扯她的衣服。李新月宁死不从,惊慌中恍惚看见那人脖子上挂着一块玉坠,正是白天爹送给吴伟林的!当即,她认定了这个歹徒就是吴伟林,当下只顾得保全自己,大呼救命。那歹徒捂住她的嘴,也不做声,只拼命的蹂躏她,践踏了她的处子之身。
事后,李新月仿佛丢魂丧魄,发了回狠,拿刀去左边厢房,去杀吴伟林。吴伟林尚睡梦之中,李新月正好下手,趁着灰蒙蒙的天色,他的被单上洒了一滩血。待天明了,李月柔抱着孩子欢天喜地的来找吴伟林,却看见那一惨景,又见姐姐人不人鬼不鬼的瘫坐在地面,手里还攥着那把杀人的刀!
如此,两个女儿的好事一桩未成,都怪那毒妇为攀荣华富贵,派人强奸了大女儿,嫁祸给小女儿的即婚女婿——两件幸福,一条人命,就被那毒心败坏!
李月柔因此恼了李新月一年。第二年春,朝廷又下来选秀女,新月去了,只是心里乱糟糟的,不觉得一点快乐。李月柔竟也要随着去,并于前日把孩子送到一对夫妇那儿去,那对夫妇没有孩子,正好把他当自己的来养。李月柔纵是舍不得,嘱告那对夫妇这孩子名叫吴英,不可以给他改名儿。
李新月姐妹俩一起进了宫,而且她们互相原谅了对方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然而,李月柔心中的恨已根深蒂固,表面功夫不过为了遮掩内心的计谋罢了。
进宫两年后,李新月生下了六皇子,李月柔趁她疲累昏睡之际,周遭无人之时,活活憋死了她!旁人只当是正常死亡,连郁有求也深信不疑。
出神的回想着那些,李皇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恐惧,吴英再三推她,她方才醒过来,定神看着面前的吴英。不免慨叹那当时好如一梦,就像发生在昨日一样!
郁采薇去牢里看了花如梦,花如梦一见了她就叫苦不迭,埋怨她心狠。不过更多的是高兴,郁采薇能来看自己,就说明她还把自己放在心里。看花如梦整个儿比先前瘦了一大圈儿,再加上时不时的鞭打,真真的没有个人样儿了。
第69章傀儡驸马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