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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万叶千声皆是恨(三)

却说吴英出门看见李皇后从这里经过,自是姑侄关系,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心中愤懑,需要向一个人倾诉方能排解,便与李皇后来了不远处的亭子,两人对面坐下。吴英开口道:“一直想跟姑姑道声谢,然没有机会,因各自繁忙,渐渐地有些不在意了。就姑姑被罚思过一个月,侄儿想……”
李皇后就此打断:“过去的就不必重提了,那件事好不容易才过去,你还想挑起祸端吗?本宫当初既然纵容了你,理所应当的一力承担。英儿,本宫倒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姑姑请说。”吴英道。
李皇后道:“听太医说,公主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两个月。怎么回事?你们才刚刚结婚两三天而已,胎儿就两个月大了?”
吴英也正想说与此事,但说出真相亦有所顾忌,谁愿意往自个儿头上扣绿帽子?李皇后遂叫侍婢们退去,四下里无人。才又问了一遍,吴英方说:“不怕丢了自己家的脸,说与姑姑听,姑姑可别说出去。”
李皇后自觉其内幕重大,忙答应了不说。吴英道:“两个月前,公主私自出宫,找了许久都没打听到下落。谁知她是去了万花楼,还与花酒爷的儿子勾搭上了,那肚子里的野种就是花如梦的!我问过她,说她自己并非心甘情愿的。可您猜怎的,就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花酒爷来信叫我去万花楼,我当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却着实令我大吃一惊——他们让我跟公主退婚,把驸马爷的位置让给他儿子做,并告诉我花如梦跟公主早就在一起了。花如梦也再三说的确有那回事,说和公主是你情我愿的,这跟公主袒露的截然相反!”
李皇后听了大惊:“怎么会是这样!英儿,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就是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才知道的。”
“那你还是若无其事的跟公主结了婚!”
“我对她痴心一片,巴望着有一天她也能像我对她一样对我。为此,不管她的过去怎样,我都可以不计较。”吴英忠贞不渝的样子,“可如今她有了花如梦的孩子,幸而她也有心打掉他。”
李皇后难为情了,想刚才让小蝶把打胎药换成保胎药,事实竟如此,不知自己那样做是错是对。“姑姑,您在想什么?”吴英问。
“想不到你这么爱公主。”李皇后忙回过神来,陪笑说,“试问这世界上,哪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既如此,本宫纵容你倒纵容的对了,也不枉本宫替你顶罪。”
吴英心内更多的是愤怒,却从不把这种情绪表现的太露骨。跟李皇后说了会儿话,才算好些。现在的吴英,只当龚月月真的死了,便也不打算让郁采薇出什么糗,毕竟自己是她的丈夫,她的脸面不就是自己的脸面吗?
而后,李皇后急匆匆的去了薛太医处,见小蝶已经拿了药去了,也不好追着她让她把药给扔掉。便对薛太医说:“今后那丫头再来,就给她改成流产之类的药,记住了吗?”
薛太医一怔,口头上也只能应是。不想给自己惹祸上身只能万事顺应主子的命令。
小蝶熬好了药让郁采薇喝下,然后对她说:“公主,这打胎药喝下去以后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些许过那么几天,孩子就不知不觉的没有了。”
“能行吗?”郁采薇担忧道。
“太医说的,当然行了!”小蝶安抚的说,“公主,你就放心好了。”
或许,还有一些什么人知道了郁采薇未婚先孕的丑事,次日日出时分,满城的城墙上都贴着她和花如梦的丑闻。故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本国有个放荡公主,风流成性,任何难听的言辞不绝于耳。郁采薇的名声被彻底败坏了。
吴英得知后几乎大发雷霆,郁采薇也气的捶胸顿足,一一审问房里的侍女侍从,看系谁泄露了此事。小蝶千万想不到那胎儿竟不是驸马爷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把打胎药换成保胎药。吴英心里疑疑惑惑,莫不是李皇后泄漏了此事?想着,当下便去问,李皇后却对此事如何泄露出去的一概不知。如此,吴英万分不情愿的想到了龚月月,想她说的:“一定要让郁采薇声名扫地!”
“难道,她还在!”吴英独自站在冷风呼呼的亭子里,惊恐的喃喃着。顿时,他感到一股阴气袭来,直从颈脖灌入,使得浑身冷飕飕的。他忽然转过身,诚惶诚恐的观看有何人来,没有一个人,他定了定神,转过头来,正欲抬步离开此地。却从眼角的余光看见一眼红衣飘飘的影子,他看过去,心神俱震,嘴巴好像变成了冰窟,说出的话则是一个一个的雪球:“月……月……”
那女子轻佻娥眉,妩媚万千,轻启朱唇,笑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不!不!”吴英吃力的使自己不至于太过惊异,慢慢的陪笑说,“怎么会不认识了呢?这不是金鱼仙子吗!”
“你以为我死了,是吗?”龚月月柔软的腔调,问。
吴英此刻已尤为镇定了:“说实话,我真的认为你这次真的死了,可了想不到,你现在居然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哼,没看着你们几个生不如死,我怎么可能就死了呢!”龚月月越来越严厉,语气中还夹着几分愠怒。
吴英半晌无语,想败坏郁采薇名声之事定是她做的无疑了。“我们是一条路上的,月月,你不会连我也要折磨吧?”吴英害怕死亡,所以一定要捕获她的心才好。
“哎呦,你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呢?”
“你还在记恨我,月月,你听我说。”吴英愈加靠近了她,缓气和声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在镜心湖畔,我对你一见钟情,只是并未表明,我相信,你可以感觉到我对你的心的?”
龚月月笑了笑,说:“我的确感觉到了,不过我觉得你那不是对我有情,而是图谋不轨,居心不良。”
“这什么话呢,我也没把你怎么样不是?”
“多亏我没有上你的当,没把身子给你糟蹋。我看得出,你那时候还因为没有得逞而发愁,非常生气呢!”龚月月厉声道。
吴英心虚,故意堆着笑,道:“我生了气没错,不过那是因为你不理解我对你的心意。至于什么卑鄙的想法,也许存在过,但那也是因为我对你的爱呀!哪个男人若是不渴望心爱女人的肉体,那那个男人就是伪君子!”
龚月月瞅了他一眼,笑道:“你还把自己说成正人君子了?”
“不是我自夸,而是我从不虚伪,至少在女人面前,表现的都是本性。月月,你长得那么漂亮,是男人都会喜欢的,你不希望看见装模作样的男人吧?”吴英的手沿着她纤细的腰肢往下蔓延。龚月月突然逃开他,道:“下流!高浩斌就不会这样,可高浩斌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告诉你,高浩斌之所以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原因很简单,他根本不爱你!”吴英一本正经的说。
龚月月哈哈大笑起来:“你少用花言巧语哄我了,你要是爱我,就不应该杀我!你要是爱我,就不应该跟郁采薇结婚!吴英,你也太小估女人的智商了,以为你说麻雀不拉屎她们都会信么?”
吴英拧了拧眉毛,说:“月月,你真真的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杀你,是因为我一心想着把高浩斌置于死地,脑子里混乱不堪,自是你逼了我,我才迫不得已的!至于公主,不是你叫我娶她的吗?我可是完全听从你的意思!”
龚月月冷笑:“这么说,倒还都是你的理儿了。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
“我不是推脱罪责,而是讲的实情。我自己的感觉只有我自己清楚,你们从外面看来,我仿佛什么坏事都想做,实际则不然。”吴英努力为自己辩白。
“那你为什么要杀高浩斌?你明知道他是我的人,要他的命就等于是要我的命。”龚月月冷冷的道。
“纵是我为了你而不杀高浩斌,高浩斌也必须经历那一劫。”吴英道,龚月月不解,他便又道,“他那时身为六皇子,皇上打算立他为太子,你想想,他不是皇家子孙,怎么有那个资格?皇后娘娘就下了懿旨,最好杀了高浩斌灭口,明白了吗?”
“原来是皇后搞的鬼!不过她是你吴英的姑姑,她那女人家,不可能想出如此手段吧!我看哪,多半是你给她出谋划策,出了什么岔子,你也有个怨头。你可真精。”龚月月道。
吴英实在不想再提那些个事儿,就又对龚月月倾诉了一番痴情,说的龚月月简直头昏脑胀。最后吴英才转入正题:“你说你有必要让她给我戴那么大顶绿帽子吗,我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就被你们任意踩在脚底下践踏,今后还怎么在人前直的起头?月月,你就发发慈悲,不要败坏她的声誉了吧。”
“就知道,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她。”龚月月转过身去,不屑地道,“之前,我已经明白的告诉你了,你娶她,就是得要她难过。你更不能怕戴绿帽子,奇怪了,你当初明明说懂了的。怎么现在,又在我跟前装傻。”
吴英拿她无计可施,不但没让她撤回败坏郁采薇的心,反而得答应她一有机会就将采薇往花街柳巷上推。不然的话,她定会对他不利。
过了几日,郁采薇为了澄清自己,竟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她对小蝶说:“只要尽力克制,我可以保证花痴症再不会犯。不过,我不能在人们心中变成那样子,那样不单我难堪,也有辱国颜呀!那个故意阶我丑的卑鄙小人,不能让他快活了,我要在京城广场上让千万人亲眼看看,我是不是怀孕了。任他们谁来摸脉,反正孩子没了,看他们能摸出个什么名堂!”
小蝶哭丧着脸,真不知要是告诉她这些天吃的都是保胎药,她会发什么痴。故而嗫嚅的劝道:“别这样吧,公主,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来想去,就属这个点子最好。”郁采薇走来走去,深思熟虑的说,“那卑鄙小人这样做不就是想让我见不得人吗,越是如此,我就越不能躲着,还让人认为我心虚呢不是?”
小蝶咕哝道:“公主越是畏畏缩缩的,想必他们就越是高兴!”
“那我就偏出去,偏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郁采薇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行不行!公主,你千万不能让大夫给你把脉!”小蝶再三劝阻。
郁采薇回过头来问:“为什么不行?我不要被人家说三道四,我相信只要露一下面,让那些个大夫当面证实我确实没有怀孕,才能还我清白!”
“何必呢,公主本来就不是清白的姑娘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过一阵子就被遗忘了。”
郁采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小蝶,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姐妹,你怎可以这样说我!难道你希望我成为人家的笑柄吗?!我还以为你会赞成的,没想到,没想到……”
小蝶弯了腿跪在她面前,哭道:“公主,对不起!本想救你却反而害了你,都是小蝶的错!”
郁采薇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恻然问:“傻丫头,你做错什么了?”
“小蝶去薛太医那儿拿的根本不是打胎药,而是保胎的!”小蝶哭哭啼啼,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罪。在郁采薇身边长这么大,她还从没做错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不免愧疚害怕。
“什么!”郁采薇摸着小腹,噗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发了一会儿的怔,才道,“怪不得你那么劝我。小蝶,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不按吩咐而做?亏得我没出去呢,否则还不丢人丢大发了!”
小蝶诺诺解释:“我本以为公主腹中的胎儿是驸马爷的,就想你们可能意气用事才要杀了自己孩子的,为了不让你们清醒的时候来后悔,我就自作主张的把药给换了!谁承想竟不是驸马爷的。”她没把李皇后抖搂出来,免得郁采薇恨死了她,再去做杀人放火的事。
郁采薇领会她是一通好意,也没怎么责备,让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