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逐字逐句的叙说了李皇后让自己下毒之事,郁得欢得知后心中忐忑不安,连声道:“在我心目中,额娘温柔善良,从不与人结仇,也从不嫉恨任何人,却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三皇子,奴婢告诉你这件事是跟此次火烧彩霓宫有关。”李秀宁说,郁得欢急于听下文,她便把自己的猜测抖搂了出来,虽不十分确定,但郁采薇是纵火人,却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郁得欢难以置信,李秀宁重复了两三遍,他才信以为真,便不住的骂郁采薇傻,再气恼也不应如此。遂这就要去锦芳楼,李秀宁却跪在他面前,想予领罪。郁得欢扶她起来,怪道:“不关你的事,你这是做什么!”
李秀宁呜咽着道:“怎么不关奴婢的事,虽然是皇后娘娘致使,却是奴婢亲手所为,差点害死了人,今又透露公主是纵火人,公主定不会放过奴婢的了,三皇子,你就把奴婢治罪吧。”
“你一直都是被动的,你没做错什么事,不应该被治罪,就采薇这事来说,你反倒应该得到嘉奖。”从没有一个女子如此触动他的心,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一滴泪,对他都那般重要。
“三皇子……”她含着泪看着他的脸,凝脂般的红晕又被吹上了脸颊。郁得欢稍后作辞,又欲去锦芳楼,李秀宁道是天色已晚,他才作罢。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微风习习,鼓动窗帘,撩人心扉,配上琴声,情思悠扬。哪里来的琴声?郁得欢道:“大概是我二哥在抚琴吧,向阳宫离惠月宫不远。”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宛如一对情人初次见面时的尴尬和拘谨。直至深夜,各自散去,躺在床上思索着彼此的一举一动,那种腼腆的神情,即情意绵绵的目光,不经意的却是出自内心的关切,这些春心荡漾的思绪注定让他们良久无法成眠。
李皇后因寝宫着火受了惊吓,暗自忖度着纵火人可能会是谁,最终她也认定了郁采薇。回想她那盛气凌人的眼神,李皇后忍不住心里一哆嗦,看着渐亮的天空,她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纹丝不动,仿佛能工巧匠雕刻出来的一尊玉人。自那件事后,郁有求嘴上说原谅她了,实际却对她冷淡了许多,这当然使她心里不舒服。
第二天,郁有求问关于纵火一事有没有搜索到线索,那些被派出去的人一个个垂着头,说没有。郁有求非常生气,眼看就要发脾气。李皇后遂找了个在彩霓宫里侍候的丫鬟,让她做替罪羊,就说打翻了灯案才导致的大火。那丫头害怕,跪在地上求饶,李皇后劝她道:“你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的,你只要承认是你失误就可以了。”侍女这才答应,并向皇上承认了自己莫须有的过错。
既然是失误,再则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郁有求便从宽处理。
一听到这消息,每个人都非常郁闷,尤其是郁采薇,她想:火明明是我放的,怎么会有人承认呢?
小蝶也愕然了,“公主,究竟怎么回事呀,那把火不是……”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若有所思,想昨天晚上只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纵火,难道是他,他不忍看自己受罚便找了个人出来顶罪!他什么意思!郁采薇没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而后独自去找高浩斌,可是一看见他,就又却步了。回过头欲走时,郁得欢却在面前,他直说:“原来不是你,幸好不是你,要不然我会以为自己的妹妹是个疯子的!”
郁采薇笑道:“其实当疯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别说傻话了。”郁得欢瞅见那长廊下的侍卫,“你怎么就是不能忘了他,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你多少次发誓,都被你的行为给抵消了,既然如此,就别随便许诺。”
“你搞错了,三哥,我现在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别忘了,我已经快和吴英成亲了。”郁采薇往前漫步走去,说。
郁得欢背负着双手,缓步走在她的旁边,一边走一边说:“你真的喜欢吴英吗?”
郁采薇顿时回答了“两情相悦”四个字。
郁得欢替张守成顾虑:“前几天我去张守成家了,可他并不在家,张国相说他临走的时候很匆忙,说想出去散散心。派随从跟着他也不让。”
郁采薇冷言冷语:“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难道,你就一点不担心守成吗?”郁得欢惊讶的问。
她不是不担心,而是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担心他。“我为什么要担心他?”她反问。
“他毕竟曾对你一往情深。”
“我已经是要出嫁的人了,三哥,你还跟我说这些干嘛呢?”
郁得欢苦涩的笑了笑:“也是啊,他不应该选择逃避,应该去努力争取。”
“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在友谊上,也许,张守成是个称职的朋友,不过在爱情上,他好像是不值得叫人怀念的。”郁采薇心平气和的说。
郁得欢竭力为好朋友争取一点利益,说:“他那时候看见高浩斌恢复了原来的身份,不禁感到绝望,因为他深深懂得,你爱高浩斌有多深,所以才退出成全你们吧。”
“告诉你,这个原因很牵强,有更直接的理由你不知道。”
“是什么?”
“他知道高浩斌不是六皇子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竟想趁受伤杀了他,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可能早就成杀人犯了。”
郁得欢听了尤为诧异:“他想杀高浩斌!”
“对。”
郁得欢方有所顿悟。一路上,他再没多说什么,静静的走在郁采薇身旁。龚月月早就看到了他们。
路径彩霓宫,一个侍女来告诉郁采薇:“公主,皇后娘娘要和你单独聊聊,请您务必答应。”
郁采薇本不愿意去,郁得欢劝导她几句,她这才应邀而去。
李皇后站在红木窗格后,风冷空气凉,使得她不敢打开一点窗子。郁采薇谨慎的走了进来,其实彩霓宫是她心目中最美的一个宫殿,春夏秋冬都有花卉竞相开放,香气袭人。这一次经过一场大火之后,李皇后搬进了边房,正宫正在叫人修理。
“什么事,快说吧。”郁采薇冷漠的态度。
李皇后立刻回过身来:“采薇,本宫知道你恨我,可是也不该放火呀,你可以把本宫的罪行告诉皇上,本宫绝对不求饶!”
郁采薇怔了怔,道:“你们不是已经有人承认引发着火了吗?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火是你放的,本宫为了不让皇上伤心生气,所以就让一名侍女顶罪。”李皇后动情的说,声音略微有些异样。
她如此一说,郁采薇的心不禁凉了半截,原来不是高浩斌,原来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她镇定了一下,笑问:“那你现在是不是要我自己去向皇阿玛招供?”
“不是的,采薇……”她话未说到一半,郁采薇就用极其严厉的口吻说:“请叫我公主,我的名字只能我喜欢的人才能叫!”
李皇后原本可以高高在上,但她怯弱的性格叫她更加偏向卑微:“公主,本宫只是想向你忏悔,别无他意,本宫为了皇家血脉,为了……”她突然止住了,好像不敢说下去了。
“第二个为了,是为了什么?”郁采薇紧逼道。
“为了晚年能够颐养天年,铸下了大错。”她说的很不情愿,痛恨自己当初不该心软答应吴英的请求,“本宫不该,本宫错了,公主,请你原谅我好吗?”
“我又没有恨过你,叫我怎么原谅你?”
“那……那公主为什么就不能叫本宫一声额娘呢?本宫一直把你们当做亲生儿女,只有公子,却一直把本宫当做外人,本宫心痛。”李皇后几乎哭了出来,这么多年,她受了郁采薇那么多白眼,却不知道为什么。
郁采薇冷笑:“真不知道你凭什么当上皇后的,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于是就想让别人的儿女都叫你额娘?那我问你,他们的母亲哪儿去了?我的母亲哪儿去了?”
“当年,宜妃生下公主,因难产而死。”李皇后含泪道。
郁采薇因往事伤情,眼眶微红,大声叫道:“那我六个哥哥的母亲都因为难产而死吗!”
李皇后如同糟了雷劈,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郁采薇复又斥责道:“是你,你这个坏女人,为了谋夺皇后一位,就把我们的母亲统统都杀死,然后你收养我们,让我们叫你额娘,将来无论谁继承了大统,你都仍有权位可在,不至于被废除!”
“不是的,不是的!”李皇后感到自己置身于雷电交加的暴风雨当中,脚上沾满了泥泞,道路坎坷之极。
“我早就想到这些了,所以我宁愿叫洗衣房的嬷嬷为母亲也不会叫你一声额娘的。”
“公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是的!”李皇后竭力为自己辩解,“太子的母亲沁妃,不是于近日才亡故你!”
“那是因为沁妃一直被关在冷宫里,没有争权夺位的机会,才有幸存活!”
李皇后手按在一张桌子上,仿佛无力站起,眼泪散落的珠子般滚下来,颤抖着道:“原来……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对,所以我想放火烧死你,谁知你属狐狸的,有九条命!”郁采薇愤愤的盯着她,恨不得她顷刻间就下地狱才好,“不过,我不会轻易让你好过的,我不能让你祸害皇阿玛一辈子!”语毕,郁采薇甩袖而去。
李皇后瘫倒在椅子里,使劲拧着胸口的衣裳,面如死灰。
郁得欢还在等着她,看她一脸的不高兴,因问:“额娘找你什么事?”
郁采薇神色难堪,语气也很粗历:“我告诉你郁得欢,我郁采薇这辈子跟李月柔势不两立!你也别额娘额娘叫的那么亲!”
郁得欢楞怔怔的,妹妹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除非特别特别不顺心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至于那么生气吗!”
郁采薇大步大步的走着,一张可爱的脸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冰霜,出言吐语凶劲儿十足:“我要是给你说了这事,说不定你会马上提刀把她的头给砍下来!”
郁采薇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过从她的形色上看来,所为之事一定很严重,当下便追问,郁采薇便通通都告诉了他。郁得欢比较谨慎沉稳,问她有什么根据没有。她想了想,才说:“根据自然是有的,她为了争当一国之母,还不把所有绊脚石都除掉?”郁采薇自信满满,因为她的直觉一直都这么告诉她。
“采薇,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不会是光凭猜测就断定的吧!”郁得欢摸着下巴上如雨后春笋的柔软髭须,说。
郁采薇转过头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说:“凭我的直觉。”
听此,郁得欢几乎要捧腹大笑,这么大的事情,凭直觉就能感觉到吗?“那我还凭直觉认为你就是那个纵火人呢,事实呢!哈哈哈……”他逗弄道。
郁采薇却猛一怔,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因为纵火人就是自己啊!然而她没有再说什么,随郁得欢怎么笑。
回去后,她得知郁有求已经批准了她和吴英的婚事,并叫郁采薇下午过去,问她对这桩婚事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意见了。她在万花楼那种烟花之地失了身,她有多么憎恨讨厌自己的身体,而且今后说不定还会有这类的事发生,不如,就把它交给那个在心目中最坏的男人吧!
龚月月对他们的风吹草动都知道的非常清楚,得知于近日郁采薇和吴英将结婚了,心里极为兴奋,悄悄地对被搁置在一角的高浩斌说:“看见了吧,她即将成为另一个男人的人了,到时候,我们去喝喜酒。”
高浩斌无心再与她对话,只在心中愤骂她无耻。但若真的让采薇嫁给吴英,他还是免不了锥心之痛,他多么愿意她的新郎即便不是自己,也会是张守成!
第54章在罪恶中飘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