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飞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了。
和煦的阳光,鸟叫,以及熟悉的铲子挖土声…
慕容飞警觉的跳起身时,才发现他周围至少躺了百来具尸体,而剑圣正忙着挖坟。
“醒了就别装死,来帮忙挖坟啊。”剑圣将大铁铲往地上一插,道:
“杀人容易,埋人烦。你以为宰了一队卫士就没事了?毫无防备的昏死路边,要不是老人家追上来,你早就被出来搜索失踪弟兄的整营卫士乱剑砍死了。
既然开头了,就把事情结尾掉。”
“对了,那个女孩…”慕容飞才想到那小女孩,但是他一爬起身,全身筋骨就瘫软无力…
“在我小屋里睡着。”剑圣道:
“刚逢丧亲,伤心过度,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早死了。
但是遭人轮暴,只怕小小心灵永远受创…而这群浑蛋竟敢相互包庇,对老人家拔剑冲来?自找死路。”
“这些人都你杀的?”慕容飞道:“你好歹也是剑圣吧?”
“不然我这称号怎来的啦?”剑圣道:
“尊敬我的,给我冠个“圣”;不服我的,都叫我剑魔。
但是,谁敢当着我的面拔剑扑上,我才不管对方是谁,来头多大,我是绝对不会避战,死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下辈子再练个五十年吧!
我这辈子对剑无数,你是第一个在我手下还有口气在的人,没这个道理让你死在那群佣手手上。”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慕容飞摇头叹道:“还以为有个尊号会手下留情,没想到你是那种出剑不见血不回鞘的人…”
“容忍这种事,留给正人君子;手下留情,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剑圣道:
“但是,擅杀良民、奸淫幼女这种坏事做尽的人,老子杀一百个还嫌少。
你以为我百岁了,眼就瞎、耳就聋了?
这群蛮渣子在附近开了个太阳神分坛,聚集了一群目无王法,毫无法纪的劣等士卒,平常行径也还不算糟糕,毕竟光天化日下,他们身上有太阳魔法拘束,倒还出不了事;但是到了夜里,时有耳闻一些荒诞行径…
但是在老人家小居附近杀人、奸淫幼童?这我可容忍不了。”
“你不怕被人污名化,动用宗教名义讨伐?”慕容飞道。
“怕?”剑圣一笑,道:
“想当年我十二岁扛着把与我身高差不多的铁剑走天下的时候,我何时怕过了?
你以为只有你年轻过?想当年我更野了!只是名气大了,大多数人听到我的名号不战而逃,不然自掌自嘴下跪流涕当龟孙子,所以少流点血而已。
那天我阻你杀法王,只是因为不想世界末日罢了,不然那老浑蛋早就不知道被我砍死多少回了…”
“甚么意思?”慕容飞一边站起身,一边问道。
“实际情况只有至尊黄铜比较清楚。”剑圣道:
“毕竟我可不是窝在象牙塔里的书呆子,我只知道,如果法王在日蚀死掉的话,这个世界太阳就会灭掉。
没太阳,那不就世界末日了?那保险起见,还是别动他比较好…但是,找他徒子徒孙麻烦,我可没这担忧啊!只是有件事比较难办…
就是我跟你,只有一个人可以去!”
“为什么!”慕容飞道。
“因为人不够杀。”剑圣道:
“既然要去找麻烦、大开杀戒,当然是要弄到满城风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才叫算帐,但是一个小小分坛也才一万上下,你一半、我一半,多小家子气?
况且,他们分坛的掌令使还算的上是个用剑高手,总不能你打一边,我打一边吧?而且照你的性格、我的脾气,很难坐冷板凳滚一边看戏的情况下,也就只有一个人可以去噜!
所以,别说老人家欺你伤患,我给你七天时间休养,到时候就光明正大打过一回,你赢了,我的宝剑归你,我从此不管你的事;我赢了,你就得两腿下跪叫声师傅,当个乖徒儿旁边看戏,你觉得怎样?”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对吧?”慕容飞苦笑道。
“我这个人向来自大,又自私。”剑圣道:
“好歹老人家绰号剑圣,说到用剑,一百多年了整个奎利尔大陆还没人是我对手,每年都有几百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想拜师,或者上门挑战。
可惜,没人看的上眼。
但是既然看上眼了,不到手势不罢休。
你不是那种会轻易拜师的人,不让你心服口服,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这场赌局就这么定了。”
“七天,就给他们七天时间。”慕容飞道:“七天后光明正大一战,不留余力。”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剑圣大笑着。
多尔多山脉产铁。
整座铁灰色的山脉,其实地表的沙石则是以铝、锡等等较脆弱的元素构成,而铁矿则较为地底。
因此,除了传统的开山凿矿、河流捞沥矿铄之外,当地还开发出一种有别于地球的冶炼方式…
“引金池”,将耐高温的陶砖堆砌成一条人工引流渠,导入岩浆与流水迫使岩浆冷却、硬化,产生碎裂,在水门装设水车与捣槌,将冷却的碎块利用水车动力推动鼓锤,敲碎后分离出杂质与金属,数次洗筛选就能选出高纯度的金属矿粒。
这就是剑圣为何在活火山口附近隐居。
因为他自家就架设了引金池、鼓风炉、还有锻造台,闲来无聊就铸剑耍玩,玩腻或者不称手就弃置,结果几十年下来,废剑越来越多…
“毕竟,我是使用者,而非正职的创造者。”剑圣细心的用油脂保养他的配剑,道:
“当用一种武器习惯久了之后,渐渐的会变成一种依赖,多一分重不行,少一点长不行,宽一分不行,窄一分不行,明明知道这是种坏习惯,但是想要超越也很难…
毕竟,当初这把摄金石打造的长剑,是首屈一指的工匠帮我量身订做,符合我的臂长、步伐,还有身高,一共花了他五年又三个月的时间以及数万金才打制而成。”
“就是太依赖了吧?”慕容飞从地上拔起数把剑,道:
“你自己做的剑其实不差,但是都一直跳脱不出你原本佩剑的型。”
“毕竟这是摄金石,不是一般凡铁啊。”剑圣将他的剑朝一旁飞射直出,然后一个抖手,剑凭空拐了个大弯,笔直的飞向剑圣,凭空插回剑鞘。
“年轻的时候,我有魔法师的资质,很可惜家里太穷,没钱让我去念昂贵的学院塔。”剑圣道:
“我当了三年顾佣兵,结果在战场上被战友舍弃,绝望与无奈启动了我的魔法潜能,但很可惜当时我已经成年了,早已经失去可塑性与属性编织的学习力,不像青少年可以控制魔法能量,进而利用咒语、姿势、咒阵、卷轴来进行压缩、变换。
更惨的是,我的魔法能量虽强,但是我的嘴可承受不起…有次闲来无聊买了张卷轴诵念,差点没烧烂嘴唇,反而整张卷轴大爆炸…
但是我的无属性纯魔力源很具破坏性以及冲击,而至尊黄铜利用了这点,帮我设计出一套战斗方式,利用摄金石的吸收冲击力特性,创造出独树一格的无形飞剑方法,经过几年的流血淬炼之后,成为现在我的独门绝技…
经历数十年潜沉,我现在可以将体内魔力集束成冲击波,不必依赖剑就能刺出剑气,伤人无形,你自己也品尝过是什么滋味了,我特别提点你这点,千万别大意。”
“那我可学不来。”慕容飞一边筛洗矿砂,一边道:“我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我又不会魔法。”
“但是你有个优势,你杂学很多。”剑圣道:
“这个世界的剑术本身也是大杂锅。
毕竟,剑术是随人类来到这个世界一并带来的东西,不过现在通俗的剑术都是以西方击剑为骨干,辅以东方的一些花招为主,花俏是辅,拚蛮力才真,让人实在头痛不已…
剑是一种艺术,但是太多的教头都只会教那种战场单兵用剑术,全都是无技巧性的猛砍硬劈、回手挑,遇到架隔、阻挡就是跟人硬碰硬而已。
结果变成一昧的追求更锋利、更坚固的剑,忽略的招数与技巧的拙劣,导致为了一些稀有素材纷争不断,或者异想天开要宰杀奇兽幻兽加入铸材,造成遗憾以及悲剧。
而你身为一个穿越者,你所携带的技巧算是你们这个世代的总汇,远比我这隐居山林,靠自己苦思、发掘的东西更好。”
“多谢谬赞。”慕容飞捧个一大盆砂铁,在一旁细捣做二次洗挑,道:
“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剑早就落伍了,都已经是火枪的时代了…我会练剑,单纯是因为我不信任枪械,而且自己有兴趣。
实际上在我这个时代,剑术的传承已经凋零到不行了,大多都是靠缘分遇到名师,或者砸大钱在网路上买人家从老宅子里挖出来明清时代的老古董秘籍…”
“所以…你们的时代已经不流行剑术啦…”剑圣一脸沮丧道。
“是生活太优渥了。”慕容飞道:
“我这个时代,地球的孩子一天没网路就会死翘翘,一天没滑手机就要上吊…
像我这种生活技能点满、野外求生专精,可以自己打理甚至创造生活所需的人,根本是怪咖…”
“那你冶练技术在哪学的?”剑圣道。
“故乡学三个月,在日本逃亡的时候,曾在冲绳拜师,当学徒一年;后来在大阪的锻造师傅那学过美浓锻、尾张锻等技术,还没取得刀匠技术执照,就先躲避委内瑞拉政府追兵,逃到中东去了。”
慕容飞踩着鼓风炉开始镕碇,道:
“不过我说这么多事物,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的确,…不知道。”剑圣摊手,苦笑道:
“我虽然有一部份人类混生血统,但是我的家族在这世界已经超过六万五千多年了。
我不像至尊黄铜那样是四百年前的穿越者,我也不像英雄王那样曾经到地球往返过,对于地球文化我是既陌生又充满好奇。”
“你不是人类?”慕容飞道。
“看不出来对吧。”剑圣道:
“我的种族叫做“卓达”,上古时代由造物主亲自出来的物种之一,跟人类近似,而且可以混生血统,所以种族特征随着通婚之后就越来越不明显了。
据说,我们先祖是大地的岩浆凝聚而成,纯粹的自然元素精灵,不过那已经是文字创造之前的时代了。
不过卓达人的后代,不少同胞像我一样幼童时期就出现魔法师资质,可是却浪费了天赋的人。”
“很难想象这个世界被人类居住后还能保持这种科技低水平。”慕容飞道。
“因为奎利尔世界太大了,而且还在膨胀成长。”剑圣道:
“七百年前,人类主要居住的岛屿叫做查尔群岛;七百年后,查尔群岛不但膨胀成长成一块巨大的半岛,还多了一块新生大陆…
就算再厉害的魔法师,也没有勇气挑战绕全世界飞行一圈。以前有人尝试过,至今都还行踪不明呢!”
“我是很希望继续跟你聊天,不过我得想办法找到铸模灌胚的素材。”慕容飞摊手道:
“我鼓风了半天,提炼出了近百磅原碇,可是手头没有浇铸的耐火材料还灌浇我的粗胚!
我还是头一次遇到金属碇加热溶解后,陶土耐不住的怪材质!”
“哈哈,这就是引金池好玩之处。”剑圣拍手笑道:
“你永远不知道今天岩浆里面含了什么玩意,有的时候大地就爱跟你开玩笑,要铁不给铁,要锡偏给你铜,不然就是乌漆抹黑话都化不开的黑铁,或者一堆无用碎石里面突然砸出一块鸡蛋大的宝石。
我来看看你提炼出什么怪东西…”
“保证不是地球元素。”慕容飞擦着额头的热汗,道:“倒像怪物。”
“这…这…”剑圣往那堆原碇里面一瞧,惊讶到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原来,慕容飞熔炼出来的金属原碇纯化之后,高温加热下,一滩火红色的金属镕浆不但无法冷凝,而且更烧穿好几个陶土烧制的灌浆胚。
而慕容飞尝试着要用冶金匙去捞金汤,那摊金属镕浆三番两次的滑开不给他捞,甚至还把冶金匙给一口咬下,被灼热的镕浆给吞噬掉,更大发懒大爷脾气,赖在鼓风炉口,正在吸收炉火余温,变成了黯淡的紫红色…
“…算你倒霉。”剑圣拍着慕容飞的肩膀,道:
“你提炼到火母血,那是上古四元素精灵真火女王的血液,一种有生命的流金镕浆,栖息在地脉熔岩之中,随岩浆分裂四处飘移,有在用引金池锻造的铁匠一生遇没几次,碰到直呼倒霉…
这种又是金属、又是生物的玩意,只会跟你捣蛋,不给你成型、不给灌浇,你拿槌子敲它,它还会跟你翻脸喷火,烫的你灼伤送医。
而且在它没吃光你的金属原矿跟炉火残温以前,它只会霸占你的鼓风炉跟冶练池…
小子,七天之内你恐怕打不出甚么巨剑了,乖乖认输,叫师傅吧!”
第24章约战七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