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尧在黑峰寨中经过几个小插曲后,原本淡漠的内心却无意进驻了两个人的影子,只是习惯以微笑示人的他,仍是维持他相同的面容,但只要仔细一瞧却可发觉其中的不同。
但这不同的差异却是甚少有人能发觉。
就拿烈农和他两人来说,面对“外人”,烈农是以冰冷的面具作偽装,而他选择的是以亲切微笑的差别罢了。
说是无情只要放下感情却是最有情的人,在应允治疗烈农的奶奶也就是黑峰寨的太君,拉雅芭拏后,不知為何林书尧却被她给留了下来,再经过一阵密谈后,面对两人的逼问下,只说了一句,“偷溜出寨应该很好玩吧。”
结果两人也没多加追问,接下来三人就开始计划“偷溜”了。
“天时”,没有月亮的夜晚;“地利”,黑峰寨守卫交接的空挡;“人和”,最缠人的莫休得奴竟然出寨办事去了……
这一切加一切的“巧合”不哲是老天的帮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所以在黑峰寨“作客”不到一星期,要走时,就连黑峰寨的少主都被当成临走的“礼物”,一併打包带走,连“一个人”都没惊动。
只是林书尧三人离开黑峰寨的那个夜晚,他们前脚才刚走,莫休得奴后脚就回到了黑峰寨。
时间巧合的让他忍不住火气的跳脚。
回到寨中,他第一件事作的就是先到烈农的房裡查看,因為这日分派任务的不安让他只能早走早回,即使这件“任务”是在他一开始前就极力争取的工作之一,但為何时间却是临时提前了两天?
在找不到人,任务没达成下,他还是不想多有耽搁,下一秒就返回黑峰寨的路途,只是人是回来了,心头的不安却已经盪到最高点。
结果,没人?
心下大惊,缠绕於胸的坏预感在这时升到最高,他再冲向林书尧和希米暂住的房间,没人?
该死……
想到今天临时下达的提前任务,再对照人的全部失踪,莫休得奴就知道有问题了,能指挥一切,天衣无缝的让“某人”消失,在黑峰寨中就只有一个人有这能耐。
他带著满身的怒焰直向黑峰寨现今最高的执权者“太君”,也就是烈农的奶奶,拉雅芭拏的房间而去。
黑峰寨既被视為浩瀚大陆的第二大贼兵团自有他们的可怕之处,早些年在歷代首领的带领下更是创下从不失手的傲人成绩,黑峰寨的活跃甚至比浩瀚第一大贼兵团“沧鹰怒焰”要来的抢眼,只是在一次意外下,黑峰寨的活动便逐渐平息,在数年间更是完全静止。
原来在三年前,黑峰寨的首领正是烈农的父亲,休格得·席拉·瓦里夫,在一次例行的抢劫活动中,席拉已经做好了万全準备,甚至捨弃“人形”的操控,饶有兴趣的以自身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下海”,企图利用这个斯文公子的面貌接近他们锁定的目标猎物。
谁知,竟有人比他们早一步下手而且把所有人杀得一个不剩,席拉心生不忍,因為不知打哪来抢他们先一步的不入流贼兵违反了他们黑峰寨不杀人原则,结果他无意中发现一个尚有一丝气息的美丽女子,没想到这一看他惊為天人,也注定了他沉沦的后果。
席拉平静的心湖因為这一个陌生的女子再起波澜,他不顾眾人反对执意把她带进黑峰寨,细心照顾,一开始每个黑峰寨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监视著这名美丽的女子,若兰,可是过了几个月,几乎所有人都对若兰的善解人意,天真善良放下了心防,甚至把她当作寨中的一分子,甚至是首领夫人,除了席拉的母亲,拉雅芭拏。
拉雅芭拏在儿子带回她时并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若兰这个女人,她总觉得若兰的一举一动似乎是经过上千、上万次的演练排演,浑身都充满了造作的气息,她不说破是因為她知道儿子在鬼迷心窍下一定听不见她的话,所以她沉默了。
没想到这一沉默差点让黑峰寨整个心血毁於一旦。
若兰在寨中住了近五个月,她美丽的外表、善良的内心让她赢得黑峰寨上上下下的黑衣人的臣服,一次热闹喜庆的婚宴在黑峰寨喜气洋洋的展开了,那是若兰和席拉的婚礼,也是一场死亡盛宴。
拉雅芭拏原本以為时间会让席拉想通不再执迷於若兰这个女人,没想到她的沉默带来的不是儿子对她热情的消散反而是变本加厉,在反对无效下,婚礼依旧照常举行,所有人脸上扬掛著都是欢欣喜乐的微笑,除了被迫出席婚宴的拉雅芭拏。
在酒席过后,拉雅芭拏愤怒的回到她的房间所在,只是不消一会儿她开始察觉不对,為何热闹的气息突然被静默取代?
心一惊,她担忧的事终於发生了,黑衣眾全都瘫软的趴倒在地,幸好只是昏了过去,但席拉和若兰呢?
在千均一髮之际,拉雅芭拏发现了席拉他们二人的踪影,“若兰妳难道真的对我都没有一点感情吗?”
“感情?那是什麼?”若兰说话的口吻不再是轻微,乖巧。
“妳……”席拉真的很痛心,他以為五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感化她,看来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他并非不知道若兰是怀有目的而来,只是他的心却在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便已沉沦,所以他和老天赌了,只是他却输得一踏糊涂。
时间的流逝,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场揭发的丑陋。
“妳什麼妳,我只知道毁了黑峰寨是我的任务。”若兰无情道,人的七情六慾在她身上似乎完全找不出。
有的只像是一具最冷情的傀儡,没有属於人的情感,就如黑峰寨当家最熟悉的“人形”。
“就算出卖妳的身体?”席拉心寒。
“没错,就算出卖我的身体,就算杀了一堆无辜的人,只要為了完成任务我什麼都可以拋弃。”若兰说得简单。
“妳受伤的事是妳自己伤的。”席拉简直不敢相信,就為了混进黑峰寨竟然不惜杀了数十条人命,他还以為她只是一个卧底,他真的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个蛇蝎美人,席拉啊席拉,你真的是一个超级大笨蛋,竟然為了一个女人赔上黑峰寨的弟兄。
席拉突然颓丧瘫软在地,任若兰举起刀刃也不加以反抗。
“你这个笨儿子。”拉雅芭拏一个挺身替席拉硬生生的挡了一剑,幸好是刺到手臂不致重伤。
“妈?”他一楞,望著他爱的女人,“妳竟然伤了我妈?”他一跃而起,想拿下她却发觉浑身无力,“妳……”
“我在饭菜中下毒了。”她轻轻划开一个笑痕,令人寒颤。
“呵哈哈哈。”席拉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拉雅芭拏以為她儿子受了太大刺激精神失常了。
“你笑什麼?”若兰尽是不解。
“笑妳中计了还不知道。”席拉笑得眼泪都飆出来,“笑妳连自己中毒都不知道。”该是畅声快意的笑声从他口中发出却是让人听起来有莫名的悲意。
“你说什麼?”若兰突然逼近他的身边。
“嘿,抓到妳了。”席拉该是虚软无力的身躯却紧紧的箍住若兰靠近他的柔软身子,挣都挣不开。
“你做什麼?放手。”若兰大怒却拿他没輒。
“呵呵,不放,这一生都不放。”他自嘲的狂笑出声,笑得让人悲伤莫已。
哈哈哈,这是报应吧,他这一生操纵了多少冰冷的“人形”,结果到头来却死在他最爱的“人形”上头……
“不……”拉雅芭拏清楚的看到席拉手中握著剑高举用力的从若兰背后刺穿,透过她的前胸直达他的后背,她想阻止却虚软无力,她知道她也中毒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儿子失血过多而慢慢的死去,亲生儿子死在她面前的刺激过大,下一刻她就晕了。
等她醒过来时,黑衣眾都已没什麼大碍,而且也把席拉的后事处理好了,至此她终於接受席拉已死的消息,事后她便把席拉唯一留下的独子,烈农和她收养的儿子,莫休得奴一起从“黑骑居”接回来,黑骑居是训练黑衣眾的地方,也是她在若兰进入黑峰寨后把烈农他们送走的地方。
在席拉死后,烈农又太小的情况下,她便成了黑峰寨最高的领导人,“太君”就是黑衣眾对她的尊称,这也是黑峰寨突然停止活跃的原因。
至於莫休得奴是在烈农五岁时她收养的乾儿子,当时他只有十岁,她看中他是因為莫休得奴从小就疼爱烈农的原因,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种疼爱弟弟的手足情在他长大后会转成另一种情爱,所以她放手让烈农轻易的逃离他的家“黑峰寨”,也预料的到她得承受另一个人的怒火。
莫休得奴被烈农逃离他身边的事搞的浑身怒焰,首当其冲的就是间接造成他离开的“帮兇”,也就是黑峰寨的最高领导人“太君”。
他被怒火掩住理性,丝毫不理会太君的尊崇身分,也忘了什麼是礼貌,他只想找人兴师问罪,或许在他心中除了烈农说的话以外没有人可以命令他,就算是他的“妈妈”也不行。
“妳為什麼要这麼做?”一入门,没有一声招呼,他一开口就是要一个答案。
拉雅芭拏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一点都没被他无礼的问话吓到,“坐,我们好好谈谈。”她不慍不忙,桌上已经倒好两杯茶,表明了她的聪慧,刻满岁月的容顏依然慈祥。
“有什麼好谈的,我只想知道妳為什麼要帮『他』?”这个“他”他说得咬牙切齿,指的当然是林书尧。
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林书尧这个人是个祸害,不仅骗走少主的友情还打动她替他帮忙,他早该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先把他解决的。
“他是个可靠的人,把烈农交给他,我相信对烈农一定会有助益的。”拉雅芭拏慈祥依旧,丝毫不因他无礼的话而动怒,她老神在在的拿起桌上的热茶啜了一口,在烟雾裊裊中说出她的感想。
一想起她找林书尧密谈的那次见面,由他的谈话中她发觉林书尧并非如他表面表现出的那般嘻皮笑脸,相反的,她觉得他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不需多说,他便已然明瞭她所想表达的。
只是对莫休得奴的肯定,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把烈农交给他真的好吗?或许她赌的只是他偶尔不自觉流出的情感吧!?
在他嘻笑的面皮底下藏著是不可令人识破的深沉,看似亲切随和却是无情的另表。
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看错一次就几乎毁了烈农可怜的童年,她不想再错一次。
“可靠?他有什麼可靠的?他只会带坏少主,根本就不可能对少主有什麼助益。”莫休得奴嗤之以鼻,压根不把那嘻皮笑脸的小子看在眼裡,可是為什麼他们一个个却都对那小子那麼信任?就连少主,在他面前他总是以温暖的笑意对他,他不服,不服啊。
“唉……莫休得奴你对他的偏见太严重了,我相信你一定没有确确实实的观察过他吧,不然你一定会发觉他的魅力所在。”他真是个让人打从心底喜欢的少年。
但也是个让人感到畏惧的少年啊。
“观察他?需要吗?”莫休得奴完全不被她的话打动,反而是她越替林书尧说好话就更助长他对林书尧的敌视。
“你……唉……”拉雅芭拏真的拿他没輒。
“太君,少主他现在虽然只是黑峰寨的少主,不必管理寨裡的活动事务,但他以后必定是黑峰寨的首领,他要领导寨中的所有弟兄,他要计划寨中的一切事宜,他要有让人信服的魅力,所以现在的他不需要什麼可笑的友情,他只需要知道怎样管理黑衣眾,知道怎样带领弟兄……”
“不,黑峰寨需要的不是一个冰冷无情的首领,而是一个和大伙能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老大。”拉雅芭拏打断他的自以為是,没想到他的心竟偏激至此。
“一个有情有义的老大?哼,有什麼用,只会呆呆的让人利用罢了。”莫休得奴突然激动起来。
“让人利用?莫休得奴你……”不会吧,莫休得奴莫非是在计较席拉当年的事?怎麼可能?她明明都禁止黑峰寨的所有弟兄不准再提起这件事,尤其是在烈农他们面前,怎麼会……拉雅芭拏傻眼了,这件事,他是从哪听来的?
“太君,总之少主他绝对不能继续待在林书尧的身边,因為少主越重视林书尧就越会在人前表示出他的真实情绪,那样只会让少主越多一个让敌人打击他的致命的弱点,不管您怎麼说,我一定要把少主带回来。”莫休得奴突然意识到他话说得太快但也来不及补救,他顿了顿,口气霎时转变,虽礼貌但却带有更多强势。
“不准。”拉雅芭拏口吻不再温和,直接下令,她知道要是她的气势不压过他,莫休得奴绝对会一意孤行。
“為什麼不准?”莫休得奴强压下再度窜起的怒火,不满的问。
“烈农的离去是我默许的,我不准任何人去打扰他,除非他自愿回来。”拉雅芭拏拿出她身為“太君”的气魄。
“我不同意。”他绝不让少主远离他。
“你不同意也不行,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准去打扰他。”
“妳凭什麼?”莫休得奴双手用力拍在桌子上,茶水因这突来的气劲而四溅。
“就凭我是烈农的奶奶,就凭我是黑峰寨的领导者。”拉雅芭拏不动如山,一字一句鏗鏘有声。
“好,很好,妳以為我一定会受制於妳吗?”莫休得奴突然一反常态的大笑出声,“要是我不再是黑峰寨的人你认為我还需要听命於妳吗?”
“你……”
“我会留在黑峰寨全是因為烈农在这,既然他都走了,我对这也没有什麼好留恋的,对了,至於我今后会怎样妳根本不必担心,因為『我的』黑骑居将变成『烈火寨』,等我把烈农『要』回来后,烈火寨将会取代黑峰寨更甚者它将把沧鹰怒焰的首位抢过来,妳等著瞧吧!”莫休得奴不避讳的把他心中的计划说出,得意之情清晰可见。
“黑骑居?你……”拉雅芭拏闻言尽是诧异,他完全不像是一时脱口而出,那就是表示说他早就计划很久了,那……
“妳很聪明,為什麼当初我会自我推荐接下训练黑衣眾的统领一职,妳应该瞭解了吧。”莫休得奴毫不在意的把话都摊开来讲。
“你……”拉雅芭拏头一次注意到他的心机竟是如此深沉,她到底收养了一个怎样的孩子呀?
“谢谢妳多年来的照顾,『妈妈』。”莫休得奴在转身离去前故意叫了一声他从没叫过的称谓,嘲讽的意味可见一班。
“為了你的私慾,你难道真要扼杀烈农的幸福吗?”拉雅芭拏突然大喊,让他离去的脚步显得一颤。
“难道你看不出烈农的快乐吗?他和林书尧在一起时他的表情是怎样你应该比我清楚,你真的想亲手毁了他吗?你真的要让他变成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吗?”拉雅芭拏不放弃的再次劝服。
莫休得奴想起烈农的笑脸,但又想起他对他的冰冷,迟疑的脚步终究还是重重的踏出,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一走,表面上似乎是他和黑峰寨的正式决裂,但最后的结果却反而出乎莫休得奴的本意,他死都想不到他日后创的烈火寨竟成了黑峰寨的地下组织,两者以“情报”為主,相辅相成,获利的却是他最痛恨的林书尧。
第10章莫休得奴